杨晟掐灭了雪茄,站起身来走到窗边。窗外夜色深沉,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。他凝望那一片光海,心中却泛起一丝焦躁。叶观澜总是保持着微妙的距离,让他难以捉摸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,明明他只是想在内地站稳脚跟,可叶观澜的存在,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。
“算了,”杨晟突然开口,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,“反正我又不是来谈情说爱的。”
王晅端着茶杯,唇角噙着一抹瞭然的笑意。杨晟的脾气他太清楚了——就像叶观澜曾经评价的那样,像只倔强的猫,越是逼他低头,他越要昂着脖子装高傲。
与其硬碰硬,不如让他自己撞南墙撞到清醒。
房间里一时静默,只有落地窗外簌簌的风声,卷着几片枯叶擦过玻璃。
杨晟站在窗前,指节无意识地敲着窗框,眼神晦暗不明。而王晅则慢条斯理地啜着茶,任由沉默蔓延,既不点破某人的焦躁,也不拆穿他的故作镇定。
……
叶观澜这一晾,就是整整两个月。
杨晟觉得自己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猎物,而叶观澜就是那个游刃有余的猎手,漫不经心地抛下一点饵,等他上鈎,又轻飘飘地抽身而退。
消息总是来得猝不及防——有时是王晅在饭局上轻描淡写的一句“观澜今晚在长安俱乐部见客”,有时是朋友圈里一闪而过的定位,等他匆匆赶到时,要么只剩半杯冷掉的茶,要么连服务生都一脸茫然地说:“叶先生?他今天没来过啊。”
最可恨的是那次在燕西高尔夫球场。
杨晟隔着老远就看见叶观澜的白衬衫在阳光下格外扎眼,那人挥杆的姿势优雅得像在拍杂志封面。等他喘着气跑到场边,叶观澜已经收杆走人,只留下球僮递来一张字条,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:
“杨少跑得挺快,下次记得穿运动鞋。”
杨晟气得牙痒,一把将字条揉成团,可捏在手心里半晌,又鬼使神差地展开,小心翼翼地折好,塞进西装内袋。那团纸像块烧红的炭,烫得他胸口发闷,可偏偏又舍不得丢掉。
叶观澜若即若离的态度,像根细线,拴在他心脏上,时不时扯一下,让他又疼又痒,却又无可奈何。
到最后,杨晟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。
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,显示屏亮起,王晅的消息跳出来:“今晚三里屯,陈昊组局,观澜也去。”
杨晟冷笑一声,直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。这种把戏玩多了,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。
可十分钟后,他还是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,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,连袖扣都换上了那对低调的铂金款——叶观澜曾经夸过这对好看。
镜子里的人西装笔挺,眉眼锋利,可眼神却出卖了他——那里面藏着的,分明是期待和忐忑。
杨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心想:“杨晟,你真是犯贱。”
“叶观澜,你够狠。”他对着空气咬牙切齿,“等我抓到你,非得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自己先笑了。这哪像港岛那个风流倜傥的杨少?分明是个追着心上人跑的愣头青。
落地窗外,CBD的霓虹渐次亮起,绚烂的光影映在玻璃上,衬得他的身影愈发孤寂。他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,杯底的方糖沉在褐色的液体里,像块化不开的冰。
他突然想起在香港的日子——半岛酒店的下午茶,兰桂坊的夜场,只要他勾勾手指,就有人前赴后继地凑上来。
可到了北京,他就算把嘴皮子磨破,也没人真正把他当回事。
“扑街!”
他对着玻璃窗骂了句粤语,倒影里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来北京两年,他学会了在饭局上自觉坐下位,敬酒时杯沿低人三分,连说话都刻意带上了京腔儿化音。
可那些老北京们看他的眼神,依旧像在看个外来客。那些推杯换盏间的笑脸,那些称兄道弟的场面话,全是虚的。
真正的京圈,从来都握在叶观澜手里。
而那个男人,正用最优雅的方式,教他什么叫——
“规矩”
……
雨丝像银针般斜插/进北京的肌理,将整座城市织进一张潮湿的网里。
杨晟站在落地窗前,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,看雨滴在窗面蜿蜒成泪痕。比起香港永远温吞的雨季,北京这场雨下得痛快淋漓,像要把什么陈年旧事都冲刷干净。
咖啡杯沿的指纹已经干涸,第三杯美式早就凉透。他机械地抿了一口,苦涩在舌尖炸开,却压不住记忆里更苦的味道——半山老宅拍卖槌落下的闷响,父亲病榻前监测仪刺耳的蜂鸣。
维港的霓虹在回忆里明明灭灭,可那个灯火通明的港湾,早就没有等他归航的灯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