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狼群本来该在草原上飞驰，却被他们逼到了这泥巴地苟且偷生，每年有大量的狼群死于疫病，凭什么？你难道甘心吗？分明我们凶兽才应该是这世间的主宰！”
江竹野近距离地看着这张写满了愤怒和哀伤的脸，看着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和抽搐的脸颊，叹了一口气，然后伸手拥抱住了他。
从自己这个外来者的角度看，两者之争乃成王败寇的必然，总会有一方胜出，然后败者或从此沉寂，或卧薪尝胆数年后报仇雪恨。
但她真的只是旁观者吗？
“是谁干的？”江竹野听到自己冷静地问道。
“你觉得是谁？竹野，是谁差点在青云宗害了你，又是谁把你送到了这里。”
江竹野深吸一口气，把头埋在阮陆行怀里，小声说：“师父，我会救你们出去的。”
阮陆行愣住了，他的手垂了下去，拍了拍江竹野的背，脸颊重新生长出了皱纹。
“所以原谅我。”
黑发的阮陆行瞪大了双眼，但他没有推开江竹野，反而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。
江竹野闭上了眼睛，扣动了护腕间的按钮，“砰”的一声，数枚灵气子弹旋转着没入了阮陆行的心脏。
第30章 暴起
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，她们方才还在地下看着壁画，现在却又回到了那片草原上。
她们站立在庆典的最中间，那些族人微笑着看着他们，欢呼着举起手里的丝带和酒碗，喊道：“生辰快乐！”
春天的四月十八，是江竹野的十七岁生辰，也是六十年前，年轻的阮陆行的生辰。
江竹野的魂魄好像飘出了实体，她站在阮陆行的视角看到很多不甚清楚的碎片。
十七岁那年，意气风发的少主发现了族群的历史，发现他们本不该是被人唾弃的凶兽，而是拥有着辉煌历史的神兽。
然后他一头扎进了族群的复兴，然后发生了什么？
是什么让他们背井离乡，躲进了潮湿炎热的雨林，毛发逐渐斑驳，后肢不再有力？
是谁背叛了他，逼着他住进了深山里？
看不清。
然后是二十七岁，三十七岁.......一个奋起抗争的年轻人变成了垂垂老者，他接过了怀中的女孩，笑呵呵地说：“她很可爱，像我的孙女，我会帮你守着她的。”
然后便是她回忆里的那些时光，江竹野狠心脱离了这段记忆，她攥紧了手中的布料向外一踏。
无数冰蓝的，混沌的结界旋转在她的面前，像硕大的光圈，抑或是跳动的水母。
这就是她最恐惧的东西？
江竹野没有多想，她必须要赶快离开秘境去救现实里的师父，她举起手里的护腕，对着自己的下颚砰砰砰连扣三枪！
没有疼痛，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叫喊，她的幻境就这么平静的结束了，只留下肾上腺素狂飙的紧张在心底久久地回荡。
江竹野睁开了眼睛，她正坐在一片泥地里，所幸身体下方垫着几片芭蕉叶，她的衣衫还算整洁。
而明前躺着一个老者，身上的衣衫破烂得几乎看不出形状，他躺在一片血色里，呼吸微弱的像下一秒就要停止。
冷静，冷静。
现在去找医者根本来不及，但是江竹野自身没有任何疗伤能力！
她匍匐着爬向阮陆行，手忙脚乱地洒下半瓶金疮药，然后一抬头——
这是怎么样的炼狱场景，数百人的破损的躯体死气沉沉地堆叠成一个个小山坡，大地被浸染成了深红色，而这群人几乎都还在呼吸！他们还活着！
江竹野灵光一现，大概知道这些天自己闻到的血腥味来自哪里了，这个秘境在不断的扩大，同时现实中的流速在减缓！她还有机会！
她低下头，展开了血迹斑斑的布料，撕拉一声扯开了衣袖，其中乒呤乓啷掉落了一地工具。
针线，锉刀，早就准备好的符文.......
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快的组装过法器，而这次的法器又是如此的精密而柔软。
哐当！一阵巨大的气流声从头顶荡过，震得江竹野不小心一针扎进了手里，但她没有抬头，紧接着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拔出长针继续缝补！
嗖嗖嗖——滴——
幽深的雨林从没有接纳过如此大的阵仗，被攻击到的古老树冠发出巨大的哀鸣，然后不堪重负地倒下。
江竹野听不到，也看不到自己的身边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，她只是低着头，集中全部的精力稳定下来自己的双手，一针，一线，缝制出她早就设计好的形状，早就模拟好的功能。
“逆徒江竹野，你可知罪？！”一声大喝如平地惊雷，江竹野恍若未闻，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，整个人绷紧成一条快要断裂的弦，但是呼吸逐渐稳定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