驿舍内静悄悄的,偶尔有驿卒路过,都很自觉地避让开。纪襄快要回到院子时,一个转角,突然被一只横生出来的手拦住了。
她被吓了一跳,往后退让。只见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从后走出,发束金冠,一袭锦袍。虽是个汉人打扮,但高鼻深目,眼珠是淡淡的琥铂色。
纪襄目光警惕地看着他,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
此人正是西弥王子侯幼突,平日里他见到个五官端正的美人,若是没能献上一番殷勤,心里都要不舒服好一阵。他昨日饮酒不适,提早独自回来了,正好见到司徒征带来的那个女人独自一人。
虽然蒙着面,但光看露出来的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,就知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。
他柔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。
纪襄蹙眉,行了一礼道:“见过王子。”
她往旁走去,又被侯幼突拦住。他笑道:“你是司徒征的何人?真是稀奇,他竟然也会带着姬妾来办公差。”
纪襄淡淡道:“王子既然知道我是司徒大人的姬妾,又有何好问的?”
侯幼突笑吟吟道:“奇了,你既然是他姬妾,为何又要遮着面孔,难不成是他不想让别的男子看到你的面容?”
纪襄敷衍地点点头,对上他这张虽然俊美却笑得几分色迷迷的脸,心生厌烦。
侯幼突道:“我却是很好奇你长什么模样,你将面纱摘下我瞧瞧。”
她有些胆怯,装出一副根本
不怕他的模样,嗤笑一声:“你不怕我告诉司徒征?”
侯幼突哈哈大笑:“你告诉他?我告诉你,男人听了这话,即使信了,也会怀疑是你勾我在先,会怀疑你已经被我占去了便宜,你之后可要失宠咯。”
闻言,纪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。
她接触最多的男人,其实是宫中阉人。而其他几个熟悉的男子,也不会同她说这些。
这王子一脸坦荡,说出的话却十分恶心。
纪襄忍不住想他祸害了多少人,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,冷声道:“他出行两日都要将我带上,你自己琢磨吧。你若敢欺辱我,他定有法子让你,和你的西弥都完蛋。”
侯幼突笑道:“他是有这本事,但眼下也是自身难保,哪有功夫来管你?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侯幼突含糊道:“没什么。”
纪襄想起司徒征一早就不见的人影,焦急道:“你快告诉我!究竟怎么了?”
她心急,眼见他腰间佩剑,立即想要上前拔出指着他,再厉声要求他告诉自己。
侯幼突头一回被一个小姑娘发难,见她手也不稳,笑了笑,快速将她才碰到的剑收回,又趁她不备拉下了她的面纱。
这一拉,他却是看呆了,神色如痴如醉。
纪襄一把抢过自己的面纱,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,见他越发一副骨头都要酥了的模样,心内呸呸几声。
她忍住嫌恶,问道:“你究竟说不说?还是你其实也不知道?也是,你一个弥人,怎会知道我朝朝堂的事?”
侯幼突回过神来,道:“我怎么会不知!”
他迟疑片刻,想了想这事也不是秘密,告诉她也无妨,开口道:“你夜里睡得可真够熟的!昨日应是有人在驿卒护卫的酒里下了蒙汗药,下半夜时将我们带来的东西全都抢走了!原还有人想要刺杀我和东贼,幸好还有人清醒着。天没亮,司徒征将我叫起,叫我们一道出去,尽力追回失物和追查是谁干的。我头疼,就先回来歇息了。”
纪襄蛾眉紧蹙,问道:“你怎知不是东弥的人做的?”
“老贼自己都受伤了,哪有做到这个地步的?他原本还认定是我做的,见我也死了两个爱姬,才肯罢休。要我说,一定是你们雍朝自己人干的,司徒征估摸着要焦头烂额一阵了。”
侯幼突不以为意道。
纪襄问:“还有别的事吗?”
侯幼突摇头,纪襄拔腿就跑,大声喊救命。
果然如她所料,很快便有她见过的司徒征下属突然出现,护在她身前,问她怎的了。
纪襄想想便知,昨夜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事,司徒征不可能让她一人留在驿舍里。她指着追上来的侯幼突,什么话都没说。
护卫沉下面色,向侯幼突一拱手,问道:“王子有何指教?”
见还有人在,侯幼突只好讪笑一声,摆摆手走了。
护卫一路护送纪襄回屋,告诉她莫怕,只要喊一声便会有人来。纪襄道过谢,进了屋,只觉呼吸急促,瘫软在床榻上。
心跳仍是怦怦的,纪襄平复了好一会儿,才开始细想侯幼突说的话。
他说的应该是真话。
一想到昨夜竟然发生了烧杀劫掠的事,而她竟然毫无所觉,纪襄不由一阵后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