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向太子,见太子也无异议,派宫人再去请陛下过来。
宫人领命而去,纪襄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。殿外人影幢幢,似乎都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。
有一只冰冷的虫顺着她的脚踝,爬过她的四肢百骸,钻进了她的衣襟里。纪襄悚然大惊,正要呼喊出声时,猛然从这可怕的幻觉里惊醒。
双唇已经被她咬出血痕,纪襄看着走过她面前的太子妃,怔怔道:“殿下,我没有......”
太子妃朝她摇摇头,没有再理她。她的宫女则是捂住了纪襄的嘴,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姑娘,别说了。”
说什么都是没用的。
到了午膳的辰光,谁也没心思用饭。在婢女的反复“劝说”下,陈淑妃吃了两块糕点,有她带头,其他人都在劝说下用了一些饱腹的糕点。
太子事忙,先行离去。他回到寝宫,便看到等在殿内的顾明辞,劈头盖脸地问道:“司徒征人呢?”
顾明辞此时此刻,处于一种对太后昏迷不醒和司徒征说的话双重惊愕的茫然中,下意识回禀道:“殿下,司徒征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了行宫。”
“他去做什么?你立刻去将人找回来!”
顾明辞愣愣道:“他去追他认识的一个名医了。此人三日前离开司阳去采药,司徒征说别人去路上都会耽搁的,必须他去。”
他觑着太子的面色,请示道:“殿下,我还要去追司徒征回来吗?”
太子抬手,示意不必了。
他要去追谁,太子知道。司徒征在灵云寺时收了一个同在清修的年轻人陆谨,还为他舅舅看过旧伤,确实医术高超,下手如神。
也只有他去追才会不眠不休地将人最快速度地带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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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秋殿,未时中,皇帝终于来了。他神色凝重地在太后病榻前站了一会儿,命令太医必须三日内治好太后。
接着,皇帝说还有奏疏需要批阅,让淑妃在这里坐镇,太后
清醒后就立即去回禀他。
淑妃应诺,见皇帝就要走,连忙问道:“陛下,纪氏如何处置?”
皇帝淡淡道:“让她在长秋殿里待着便是。”
说着皇帝和御前宫人迤逦而去,殿外候着的人都下跪恭送。陈淑妃站直后,看了眼苍白如纸的纪襄。
皇帝没说严惩,也没有轻轻放过的意思。陈淑妃皱了皱眉,道:“将纪氏关到侧殿厢房去。”
先关着吧,太后醒转了再放她出来。若是不醒,那纪襄下场如何也轮不到她做主了。
宫人领命,拉拽着纪襄,将她推入了一间晦暗的屋里。
纪襄扶着墙,缓缓坐下。
不幸中的万幸,此事虽然涉及到了太子妃,但皇帝没有发作的意思,淑妃也没有牵扯的话头。但是她自己,她自己要怎么办......
她还是懊悔,在无人的时候忍不住抽泣起来。
哭着哭着,纪襄用力地擦去了眼睛。到现在,哭也没用。她的做法,确实大逆不道。即使和她交好的人,恐怕心中也正鄙夷她的蛮横无理。
即使她们还愿意帮她说情,碍于尊卑和孝道,都无法说什么。
应该在皇帝在的时候,直接陈情的!纪襄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自己,她怎么在不该强硬的时候硬气了,在需要给自己争取时又沉默了?
她又想到了之前被谈氏骗出宫的事情。
面对一堵白墙,纪襄静静地整理好裙摆,回想了许多。
她短短的十七年生命,真是割裂无比。以前她是纪家的掌上明珠,进宫后接二连三被宫人严厉管教,又亲眼看到一条人命被活活打死,从此就一门心思想着保命就好。
纪襄不想挨打挨骂,也不想再被责罚。她生活在长秋殿里,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太后高兴。
而这一年来,她努力改变了不少。她不再胆小,不再拘谨,不再想着束缚自己的才能。面对让她生气的人,她也直接反击了。
但她这次还是做错了。
纪襄慢慢地理着自己的思绪。如果这事后她还能重见天日,她一定会彻底远离宫中一切。
她以后要怎么生活?
纪襄眨眨眼,认真思索起来。想到日后光景,她不禁微笑了一下,但一瞬后,她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。
透过雕花小窗的天光,一点点暗沉下去。
没有人再来看过她。
纪襄昏昏欲睡时,突然被外间的声响吵醒了。她浑身一激灵,竖起耳朵,挪到了门边。
声音断断续续传来。
她听出是章序在大喊,纪襄蹙眉,章序似乎是在说要和她一起承担。接着,是一声清脆的响,也许是苏夫人扇了他耳光。
纪襄的手从门上垂落,许久,她轻轻地叹了口气,闭上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