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骨伸出几缕如触须般的光,小心地抚过她的脸颊,似是在留恋什么。
萧衔蝉猛地意识到什么,她张口呼喊:“原……”
倏尔,那根莹白骨节忽如归巢之燕,没入原烬身体里,整座剑冢徒留她声音的余波。
狂风骤止,断剑噼里啪啦落了一地,万籁俱寂。
再睁眼时,刺目的天光倾泻而下,萧衔蝉下意识闭了闭眼,耳边骤然涌入窸窸窣窣的人声。
萧衔蝉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,手臂微微发僵,低头看去,谢无枢苍白的面容近在咫尺,长睫低垂,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,唯有丹田处隐约透出一丝莹白微光,证明那根剑骨已与他彻底相融。
而她的左手,还托着一朵雪白的花。
迎客台上,修士们或喜极而泣,或哀嚎不止,有人抚掌大笑,“我在镜中悟得道法真谛!”亦有人身负重伤,痛呼出声。
笑闹声渐盛,血腥气被清风裹挟着扑面而来,萧衔蝉却恍若未闻,只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,转身向下榻处飞去,身后突然传来惊呼,萧衔蝉无暇他顾。
客房的门猛地撞开,又重重合拢。
她小心翼翼将谢无枢放在榻上,指尖凝起探查的灵气,气通经脉,检查过谢无柩的全身,却在他的丹田处停了下来。
那里原本空荡荡的,如同一个黑洞,此时却有一截莹白的东西扎根在丹田处,如孤灯照雪,又似灵根重塑。
窗外传来悠远钟声,是大衍镜关闭的讯号。
萧衔蝉坐在谢无柩榻边,手中的烬荼花还散发着浅淡的香气,她静静地看着烬荼花,发了一会呆,施法在这朵花外盖了一层无形的罩子,保护它永不凋零。
确认谢无柩气息平稳,暂无大碍,只是身体在缓慢修复后,萧衔蝉才稍稍松了口气,替他掖好被角,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,留下一道护神咒,这才转身朝门外走去。
她还挂念师兄师妹他们,方才在迎客台上没有看见兄妹几人的身影,实在放心不下。
刚踏出房门,便听到隔壁厢房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,隐约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吼叫。
萧衔蝉眉头微蹙,推门而入,只见小师妹秦含玉整个人埋在被褥里,连脑袋都裹得严严实实,活像一只蜷缩的鸵鸟。
“小玉?”
小师妹身体健康,四肢健全,萧衔蝉的心放下三分之一,走过去伸手轻推了推那团鼓起的被子,“你什么时候离开大衍镜的?这是怎么了?”
被褥猛地一颤,随即传来闷闷的、带着鼻音的声音:“……师姐别管我,我没脸见人了……”
萧衔蝉挑眉,干脆一把掀开被子,秦含玉立刻捂住脸,耳尖红得几乎滴血,声音细若蚊呐:“师姐!你再看下去,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……唔!”
秦含玉反应过来,连忙捂住嘴。
她在大衍镜里当魔尊的那些年习惯这样说话,离开后这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。
“到底怎么了?”萧衔蝉见从来率性的小师妹突然如此,担心不已。
秦含玉支支吾吾半晌,终于崩溃般捂住脸,从指缝里挤出一句:“我在大衍镜里和隐光……我还让他怀孕了!我……”
萧衔蝉:“……”
实在没想到她写过的四爱小黄文会应在小师妹身上,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。
秦含玉羞愤欲死,声音越来越小:“我怕一出去就会撞见他,所以离开大衍镜后我直接回到房间,都不敢出门!”
她猛地拽过盘在枕边的小黑,扯弹力带似的,用小黑遮住眼睛,闷声哀嚎:“我不想活了!”
小黑非常乖巧地任由她揉圆捏扁。
萧衔蝉憋住笑,沉默片刻,试图安慰小师妹:“没事,人这一辈子很短的,很快就过去了。”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
秦含玉在床上cos大鲤子鱼,berber乱跳。
萧衔蝉刚安抚完崩溃的小师妹,踏出院门,迎面便撞上一群气势汹汹的修士。
修士们衣袍猎猎,杀气凛然,正朝她疾步而来,为首的几人目光如过能变成武器,萧衔蝉早就不知道被杀死过多少回了。
来者不善啊!
萧衔蝉眸光一顿,停下脚步,手指无声地背在身后捏紧符箓,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“萧衔蝉!”一名灰袍老者厉声喝道,脸色又黑又青又红又白,像是打翻了调色盘,“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!”
所有修士齐声附和:“对!今天你不道歉,就别想好过!”
人群骤然逼近,将她团团围得密不透风。
第119章
凡是从大衍镜出来的修士,陆陆续续都来到了萧衔蝉面前,乌压压的一片,天上地下站满了。
萧衔蝉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派兴师问罪的模样,却也强自镇定,余光一扫,竟还看到了明五娘、吴青雉等好友欲言又止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