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距离她最近的丁远已然重伤,他在刺穿最后一个杀手的喉咙后渐渐失了力气,但他还是拼命向着卢月照游去。
卢月照紧咬下唇,唇瓣上已然沁了血,她拼命使自己镇定下来,余光中扫视周围。
终于,电光火石之间,她拿起不久前被掷落在地板上的船桨,对着李康泰的头部重重击打,与此同时,裴祜那射来的箭矢准确无误地插进了李康泰的后颅,鲜血瞬间喷涌。
李康泰眼眶出了血,左手终于松开,仰头死死地盯着面前女子,
卢月照快速从地上爬起,继续用船桨尽全力一下又一下击打着李康泰的头颅,船桨很快折断,卢月照便用那残余的半截船桨死死将他的头颅按入涛涛河水之中。
河面上鲜血冒出,良久后,一个臃肿的尸体缓缓漂浮出水面,李康泰的五官已然被砸烂,头颅裂开,脑浆崩裂。
至此,李康泰,彻底死去。
卢月照彻底没了力气,瘫坐在原地,耳边突然万籁俱寂,一阵耳鸣,她头晕目眩,面上一片冰凉。
她今日终于亲手为东庄村村民,为那些被李康泰残害的无辜女子,也为她自己,亲手报了仇。
她做到了当日的承诺。
她与李康泰的恩怨,至此由她亲手了结。
眼前迷蒙一片,自扭曲重归正轨。
没了船桨,小船只能顺流而下,距离河岸的男子越来越远。
泪水氤氲,眸中一片水泽,可很快便一片清明。
京郊宽阔河岸上明火执仗,亮如白昼,那男子身着大红婚服大步跨入河水之中。
初冬黄昏,河面上已然结了一层薄冰,裴祜在千百人的注视下,将那花纹繁复的层叠婚服脱下,扔在河水中,只着里衣,推开冰棱渣,向着河心小船涉水而来。
寒风吹拂在卢月照的面庞上,她心下层层叠叠泛起了疼痛。
盛夏时节,东庄村的河岸边,他也曾如此刻一般,涉水奔向自己。
而那几日前,他也曾如方才一般身着大婚喜服,天地为证,娶她为妻。
而此时的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他们二人,紧紧望着对方,想要将彼此刻入骨髓,永不忘却。
卢月照撑着地板缓缓起身,小船一阵晃动,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的裴祜上了船。
“梨儿……”
裴祜颤声喃喃道。
冰冷刺骨的河水浸透他的身躯,他歪了发冠,几缕发丝贴在他的脸颊,模糊了他的面容。
他红着眼眶,跨步向前,展开双臂想要将面前身形单薄的女子拥入怀中,可就在他大掌距离卢月照的后背半寸距离时猝然停下。
他眉心紧蹙,低头看着自己正不停滴着水珠的衣摆。
他不想就这般抱着他的梨儿,他怕她会因自己而染了风寒,哪怕他迫切得想要将她扣入胸膛,将她揉进血肉……
可下一瞬,一个微凉的身躯便扑入他的怀中。
卢月照紧紧抱着裴祜的劲瘦腰身,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,脸侧是他滚热的胸膛,鼻尖是他凌冽的气息,只有此时,她才能够再次确定,她的夫君,她的清明,她的裴祜,依旧活生生在自己面前。
他不在东庄村那个孤寂的坟茔之中,也没有断魂于恪王的乱刀之下。
“梨儿,对不起,是我不好,是我来晚了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裴祜心口伤痛更甚,他不敢去想方才险迫之事的另一个可能与情形。
身前女子缓缓抬首,泪眼朦胧地盈盈望着他。
裴祜抬手,粗粝的指腹温柔抚摸着卢月照细腻的面庞肌肤,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。
他的目光上上下下,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她的身躯,唇瓣颤抖地问道:
“身上可有伤?他可伤到了你?”
卢月照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裴祜,我杀人了……”
“杀得好,李康泰他早就该死了……梨儿不怕,对不起,是我不好……”
裴祜眼眶通红,一滴泪水自他眼中滑落,他俯下身,神情极尽温柔,吻去了卢月照脸上泪珠。
而后,紧紧扣着她的脊背腰身,入他心口。
“梨儿不怕……我在……”
他喃喃道。
身前女子单薄的身子依旧在止不住地颤抖着,裴祜轻轻拍着卢月照的后背,安抚着她。
“不怕……不怕……”
渐渐地,男子滚烫的体温终于将女子身躯上的凉意驱散,裴祜在卢月照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。
“梨儿,别离开我……”
他倏然开口。
“我不会离开你。”
卢月照温声答道。
“答应我,永远都不要离开我。”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“梨儿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