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多久,他便离开了,郑萋萋终究没有走上前去和他说一句话,因为,她已然哭成了泪人儿,若是没有雪兰扶着她,她早就瘫倒在地,不成了样子。
不过,很快郑萋萋便安定了下来,但凡前线有所消息,那必定是太子率军屡战屡胜,不到两月,这场和北戎的战役便大胜了,太子歼敌三万,枭首北戎主将,生擒北戎三王子,很快,郑萋萋便收到了太子率部下先行回京的消息。
她知晓,那是因为她与太子婚期将至,他奉皇命要赶回来迎娶自己为妻了。
但是,婚期都过了,郑萋萋迟迟未能等到他,却等来了他惨死于回京路上的噩耗。
郑萋萋不顾爹娘阻拦,无论如何也要进宫去见他,因为她根本不信,她的太子殿下,她的未来夫君就这样被人杀害了,可是爹娘不许她出门,将荣国公府大门紧闭,她用力扒着门销,养得好好的指甲都断了,最后,还是被府上丫鬟婆子给绑了回去。
后来,皇上吐了血,重病不起,驾崩前,荣国公奉诏带着爱女入宫,爹爹去面圣,郑萋萋却似行尸走肉,孤魂野鬼一般在后宫游荡,不知不觉间,她再次来到了御花园湖畔,这一次,却没了那一对儿黑鹄的影子。
郑萋萋拼命地找啊找,甚至不顾雪兰的阻拦迈进了湖水之中,忽然,在那湖畔芦苇荡里,她找到了一只黑鹄,她将它抱上了岸,原来,这只黑鹄早就没了气息。
听御花园负责照养黑鹄的宫人说,几日前,那只雄黑鹄老死了,这只雌黑鹄后来也开始不饮不食,渐渐虚弱,没想到,它刚过世便被郑萋萋给找到了。
郑萋萋抱着雌鹄跪坐在地,仿若被抽干了灵魂,没多久,她爹爹回来了,要带着她回府,他告诉她,要振作起来,因为,她依旧是大魏的太子妃。
可是,太子都不在了,她又要成为谁的妃,谁的妻呢?
爹爹说,皇上圣旨,大皇子裴祷为储君,而她,荣国公之女,依旧为太子妃。
是啊,那样一个没有人望的储君,不正需要荣国公这一簪缨世家之扶持吗?
而她,郑萋萋,是荣国公唯一的女儿啊......
那日,在御花园湖畔,她不顾众人视线,抱着怀里雌鹄冰冷的尸体痛哭流涕,如何都不肯撒手。
这一日,正是落了雨的清明时节。
新任储君裴祷和郑萋萋的婚期急促,就定在三日后,而这三日,郑萋萋几度寻死不成。
“爹,娘,我是他裴祜的妻啊,我怎么能嫁给他兄长呢?”
“我只想去陪陪他,连这样都不成吗?就好比那只雌鹄,她夫君死了,她便也不想活了......”
“萋萋,皇上圣旨已下,爹爹知晓你心系先太子,可是,你终究不是他的妻,不是他的太子妃,若是抗旨不从,那便是杀头的大罪啊,到时候,咱们全家都会没了命,你忍心吗?”
言罢,荣国公携全家跪在了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面前,举起长剑,刺入他自己的胸膛。
郑萋萋愣在原地,这样的话,在她九岁那年也听爹爹说过啊,那时,爹爹用类似的话逼她做裴祜的太子妃,今日,爹爹又用这番话,来逼她做裴祷的太子妃。
“若是如此,爹爹和娘亲,还有你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们,不如现在就死在你面前!”
大婚前一夜,荣国公全家以死相逼,郑萋萋最终放下了那划破她脖颈的匕首,失声痛哭。
她与裴祷成婚两日后,皇上驾崩,新帝灵前即位。
而她,郑萋萋被册为皇后,终是成为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。
这是她幼时所愿,不是吗?
可她这位皇后还是在册封典礼上晕厥过去。
雪兰说,她眼里似是没了光亮,一片灰白。
那双因只遥遥见裴祜一面而重新水灵的杏眸,是再也不会为人而亮了。
可世事无常,造化弄人。
直到今年年初,已然成为太后的郑萋萋听闻裴祜这位先太子死而复生,已经回到了宫中,她支开了雪兰和其他宫人,兀自一人跑到太皇太后的寿宁宫外,躲在红墙阴影下,捂着心口流着泪,她不敢,也不能出声音,帕子下的手心,又被她扣出了血。
不过,她好欢喜好欢喜,至少,他还活着,不是吗?
可是,殿下啊,我嫁的人不是你啊……
殿下,我不想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了,我只想成为你的妻,你的心上人啊……
你又为何那般残忍,要借太皇太后之口断我如今这唯一的念想,让我难堪不已呢?你甚至不肯亲口对我说出那拒绝的
话语……
初冬的风不甚冷冽,就连今日的太阳也是暖的,可郑萋萋却分明觉着像是入了深冬寒渊一般冰冷刺骨,痛彻心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