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倒不是什么大事,就是......属下在张大人的桌案上,见到了前几日殿下赠与卢娘子的《金匮别录》。”
言罢,于元忠快速低下头。
裴祜提笔的动作微滞,不过很快他便继续批阅,未有言语。
“退下罢。”
良久,于元忠才等来裴祜的这三字,依旧如往常一般,无甚情绪。
出了端仁殿,于元忠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其实,关于那本《金匮别录》之事本不是什么公事,甚至殿下已然将那本书赠与卢娘子,按理来说,卢娘子作为它的主人,想如何处置都可以,他完全可以不向殿下提起,可是……
他纠结了好久,还是决定告知殿下。
无他,就是因为他自小便跟在殿下身边的直觉告诉自己,这件事必须告知殿下。
于元忠在外和陈宇守着,许久都没什么事。
或许是自己想多了?
于元忠有些疑惑。
“啪——”
一声清脆的巨大声响陡然从端仁殿传出,于元忠和陈宇打了个激灵。
向殿内看去,里面守着的几个太监战战兢兢跪了一地。
价值连城的白玉茶杯就这样被摔碎在地。
“殿下这是怎么了,方才不还好好的?”陈宇五官皱在了一处。
于元忠将《金匮别录》之事小声告知了陈宇。
“那……殿下是在乎那书对吧?”陈宇喃喃自语,他眉头紧皱,又开口道:“不对啊,殿下若是真的在乎那书又怎会送给卢娘子?”
“可是书已经是卢娘子的了,她想给谁就给谁......难道,殿下在乎的是——卢?”
“嘘!”于元忠打断了陈宇的话。
陈宇恍然大悟,可是很快他又不解了,“可殿下之前不是还话里话外提醒张大人要注意官声爱惜前途,莫要和寡妇纠缠不清,怎么他自己倒......”
“快闭嘴!”于元忠轻咳一声。
陈宇随即噤声。
“王爷——”于元忠抱拳。
陈宇也随即向裴祜行礼。
“出宫。”裴祜扔下两个冰冷字眼大步向前。
于元忠和陈宇很快跟了上去。
第91章
昌化元年的第一场秋雨就这样落下,雨丝绵密,甚至算不上淅淅沥沥。
景和园澄远斋内,裴祜立于雕花窗棂之下,静静望着窗外细雨,身旁是一方紫檀平案,此刻空无一人,那日卢月照在此间留下的淡淡梨霜也已然消散。
原来,一个人的痕迹是可以很快便被时间抹去的,就好像从未来过一般。
可是,为何她的身影能够紧紧萦绕在自己心头呢?
裴祜不知晓。
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端仁殿为何有那般怒气。
明明只是一本古籍而已,不是吗?
明明自己已然将那书赠予了她,她想要如何处置都可以,不是吗?
那他又为何会被这场秋雨闷得心下透不过气呢?
雨丝在青瓦上汇聚,渐渐聚成水珠,自檐下簌簌滴落。
眼看着雨势比方才大了些,卢月照坐于窗下,放下手中正缝制的小儿衣衫,起身来到一旁桌案,将靠窗放着的书本收了进来。
这里面写着的,是她为《金匮别录》所作之批注,已经完成,她想着等下次再见到乾王时,将这批注交与他,算是为这
桩接济自己的买卖画上句号。
可是,抚摸着批注的封皮,手下一片干爽,再看窗下桌案,哪里有雨滴落进呢。
不过是,庸人自扰......
卢月照笑了笑自己。
但她还是将之小心放回了屋内书架。
一帘雨幕,一场秋。
四方小院的地面已经被雨水洇湿,好似连带着卢月照的心头也淋了一场雨。
雨丝绵密,湿湿漉漉。
半个时辰后,孙婆忽然来到家中,说另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书要誊抄,卢月照想了想,还是撑伞出门上了马车。
下了雨,街上人很少,马车行驶得很快,最后在京城最大的茶楼雅茗阁前停下。
卢月照踩着脚凳下车,面前是装潢气派的茶楼,她仰起头向上望去,视线在茶楼最顶层的五楼停下,随后抬起右手护在额前,快步跑进了雅茗阁檐下。
就这几步的距离,卢月照没拿放在马车上的油纸伞,可是几滴雨珠还是落在的她的身前。
她刚刚站定就有一侍从向她这边走来,随后带着卢月照自侧门进入茶楼,一连爬了五层的楼梯,在雅茗阁楼顶站定后,卢月照略微有些气喘。
卢月照听闻过雅茗阁的名头,楼层越是往上,所卖茶饼糕点越是名贵,尤其是这顶楼,能上去之人非富即贵,是文人雅士,达官显贵闲谈听曲儿的好去处。
顶层安静不已,场面宽阔,但几个雅间又被以墙隔断,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,很是神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