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祜默默看在眼里。
“这本《金匮别录》......你拿回去吧,本王赠你了。”
卢月照抬头,不敢置信,随即摇头,“王爷,这……太珍贵了,民女不能收。”
“卢娘子觉着珍贵之书,在王府中有太多太多,娘子还是收下,莫要抹了王爷面子。”于元忠在一旁提醒道。
“既然如此,民女深谢王爷。”言罢,卢月照向着裴祜行了一礼。
裴祜上前一步,抬手轻轻触在她的手臂上,隔着衣料将卢月照扶起。
“你身上是擦了香粉吗?”他忽然问道。
裴祜早就想问了,自从见她第一眼开始,梨花香甜便时刻围绕在她身上,很淡,甚至只有两人靠得很近他才能闻到。
很......好闻。
“啊?没有。”卢月照站远了些,拉开了与裴祜的距离。
她怕他不喜自己身上的梨霜味道,平白惹他厌烦。
和乾王接触多了后,卢月照渐渐地还是能够摸清楚几分他的性子,其实他这个人就是面上冷,这桩买卖,纯粹是找个理由在接济自己。
卢月照决定,将剩下的五章批注做完,也交由裴祜,或许能够为他带来些许价值,哪怕微不足道。
*
中秋节当日晨起,皇宫寿宁宫内,太后郑氏抱着一岁的幼帝裴颢,带领先帝留下的几个嫔妃来为太皇太后徐氏请安。
寿宁宫内一片欢和,徐氏叮嘱太妃儿媳们许多,让她们注意心情,保持身体康健,找事情做。
先帝留下的妃嫔不多,加上太后郑氏也才五个,可她们一个个还都是如花似玉的年岁,最大的年芳二十六七,最小的才十六七,徐氏怕她们想不开,神思郁结,累及身体。
请安后,太皇太后徐纾意单独留下了儿媳太后郑氏。
徐纾意乃孝章帝裴承俨的第二任皇后,作为大魏开国以来的第一任太皇太后,况且还曾临朝称制,可以说是风光无限,大魏女中之辈至今无人能及。如今幼帝在位,加之乾王摄政,徐纾意于寿宁宫颐养天年,成了大魏的“老祖宗”,尽管她年岁还不到四十,加之保养得宜,依旧容貌昳丽,气质如华。
只不过,她与已故孝章帝并无子嗣成人,裴祜还是太子时,他的生母章圣皇后孟氏病故,徐纾意进宫成为继后,后来便将裴祜养在膝下,成为她的继子,虽说两人并无血缘关系,可徐纾意视裴祜为亲子,裴祜也敬爱这位养母,母子两人情分极深。
徐纾意作为中宫嫡母,对待孝章帝的其他子嗣也是极为和善慈爱,比如孝怀帝,裴祜的庶长兄裴祷,亦是关怀备至,爱屋及乌。
以己度人,徐纾意也心疼裴祷留下的这几位妻妾。
花一样的年岁,可惜只能渐渐凋零于这宫墙深深,可叹,可怜。
“先坐下吧,咱们婆媳,说说体己话。”徐纾意说道。
“是。”郑氏坐回方才的位子,微微抬首,面带微笑,等着徐纾意的话语。
“昨日的团圆饼哀家尝了,祜儿说,这团圆饼是你亲手为哀家做的,有心了。”
郑氏闻言,瞪大了双眼,眼中先是不可置信,而后一阵羞耻袭来,慌忙间垂下头,轻咬着下唇,眼中含了泪,不敢去看身旁的太皇太后。
徐纾意将郑氏的神情收进眼里,面上依旧和蔼,她端起手旁的白瓷茶盏,轻轻吹了两下,随后品了一口茶,茶香馥郁,眼看座下的儿媳神情发愣,她心下叹息,将茶盏放回桌案。
她的动作很轻,茶盏瓷质杯身与木制桌案相碰的声响也很轻,可就是这样的细微声音,落在郑氏耳中却似雷霆万钧,倾盆大雨灌下,将她里里外外浇透,狼狈不堪。
“母后喜欢便好,儿媳今后还会为母后做糕点羹汤。”郑氏右手长长的丹蔻刺进左手肌肤,疼痛袭来,她终于能够冷静下来。
“这些倒是不打紧,有那么一两次也便够了,要紧的是今晚的中秋家宴,以及往后大大小小的宴会堂会,内外命妇均在场,你这个太后要得体,端庄。况且,颢儿刚满一周岁,他生母不在了,你这个嫡母要对他上心,他身子不好,汤药不离,你要为他撑起来,他是大魏的君主,而你,是大魏的太后......”
“儿媳谨遵母后教诲,定会端重自持,教养君主,孝顺母后。”郑氏忽然起身,跪在了徐纾意面前,对着她重重磕了一个头。
“快起来,”徐纾意起身将郑氏扶起,“好孩子,这些事你要想清了,想清后,做事心要定,否则,一旦出错,那便是万劫不复,到时候,谁也救不了你。”
“儿媳明白。”郑氏语气轻颤。
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出的寿宁宫,侍女雪兰紧紧扶着郑氏,看她样子实在不好,在经过御花园时,带着她来到一座八角亭内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