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罢,一直立在裴祜身侧的于元忠将手中的红绸递给了卢月照。
“与你接头之人,届时身上也会携带这同一质地的红绸,还望卢娘子莫要认错。”于元忠说道。
那岂不是意味着,她所居住的这一方院子,以及所有在这个院子里的人,要时时刻刻在监视之下。
卢月照一阵冷寒,却只能说着“王爷放心,民女明白”。
这时,一直在裴祜怀中的旂儿不知怎的,又向着卢月照所在的方向转头看着,看着看着忽然就皱了鼻子,小嘴巴一撇,哭了起来。
他累了,饿了,想娘亲了,不想再对着这个男人笑了,可是娘亲迟迟不来抱他,所以他哭了。
旂儿这一哭不要紧,卢月照听得心碎,也红了眼眶。
“王爷——旂儿还小,不懂事,王爷身份尊贵,还是交由我来抱着吧。”她声音微颤。
裴祜低着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,此时颇有些不知所措,他哪里抱过小孩子,只不过是因为进门后看这婴孩实在可爱,加之存心要挟这婴孩的母亲,这才让于元忠把孩子放在他怀里,于元忠前两年便当了爹,有经验,本来裴祜还有些不适应,生怕孩子乱动,自己再把他给摔了,没成想这个孩子倒是乖巧,不哭不闹还对着自己笑,仔细看去,五官倒是像他母亲多些。
可现在旂儿一哭闹,裴祜愣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,这小娃娃身上又软,他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了。
“王爷,民女求您——”
一双含烟眸子此刻怆然欲泣,恳求着裴祜。
他凝视了几息。
罢了。
“你自己来抱罢。”裴祜松了口。
卢月照起身,从他手中接过孩子,而后垂首,“多谢王爷。”
这时,旂儿伸出自己一只肉嘟嘟的小手,想要去摸娘亲的脸颊,奈何手太短够不到,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一滴滴滑落,委屈极了。
卢月照伸手握住旂儿伸出的小手,在他的手心落下轻轻一吻。
她低垂着头,如羽睫毛轻轻颤抖,下一刻,一滴泪水滴落。
裴祜看在眼里,那滴泪水仿佛滴落在了他的心间,滚烫,所以,灼得他微微一痛。
有那么一瞬,他似乎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。
不过,也
仅仅是一瞬。
若不这样,他怎能保证卢月照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安排。
收起心神,裴祜不再看身前的这对母子,抬腿向外走去,可忽然又停了下来。
“旂儿,”他缓缓开口,“你娘亲给你起了个好名字。”
卢月照抱着旂儿重新跪在地上,恭送将要离开的“活菩萨”,闻言,她微微抬首,却只看到坠在他腰间绦带一侧的青玉龙纹佩轻轻晃动。
很快,裴祜一行人离去,小院又重回从前的样子。
香雪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,她扯出堵在自己嘴里的布团,狠狠扔在地上,跑进了正堂。
卢月照失神跪了许久,尚且心有余悸,香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,一直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。
随后,卢月照解开衣襟喂孩子,旂儿已经不哭了,只是脸颊上还留着泪痕,卢月照捏着帕子,轻轻为他擦拭掉。
旂儿慢慢餍足后,闭上了眼睛睡去。
直至此刻,她知晓,那日当街拦乾王车驾之事算是有了结果。
只不过,她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尘埃落定。
就像,她不知晓人品贵重,贤名在外的前大魏储君,如今的摄政王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冷漠,无情。
也是,他这样的人,若没些手段,如何能成为先帝最宠爱的皇子,如何能够在消失一年错失皇位之后,短短两个月内重掌军国大权,大魏从上至下无有异议?
如果是这样,她是不是还要谢过他手下留情?
可是,她也求仁得仁了不是吗?
卢月照心中苦涩。
“梨儿姐,我刚才听得稀里糊涂的,乾王说的什么你对他有恩,他又对你有恩的是什么意思啊,你们之前见过是吗?”
卢月照点头,想了想,还是将她曾经偶然救下裴祜,自己又当街拦马之事告诉了香雪。
大街之上,一辆马车低调驶过。
“殿下,既然已经安排了卢娘子做探子,那监视吴府的人是要撤下吗?”陈宇在马车里问道。
裴祜闭着眼眸,缓缓开口:“非但不能,还要更进一步,哪怕吴府铁板一块,也要钻出缝来。”
“是,属下明白!”
吩咐过后,裴祜继续思索着朝廷中事,忽然,一张含泪容颜悄然出现,他皱了皱眉。
不过很快,这张容颜便被他驱逐出脑海,消失不见。
第76章
黄昏时分,张庄敬一手拉着缰绳,另一只手紧紧扶着挂在身侧的包裹,策马在大街上奔去,过了几个路口后,他轻扯缰绳,马儿很快慢了下来,随后,一人一马拐进了一处小巷,最后,在一户门前停下,下马后,张庄敬将马儿栓在一旁的拴马桩上,而后转身抬头看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