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台上的蜡烛将要燃尽,裴祜拿出一支新的蜡烛换上,屋内又亮了许多。
他坐回卢月照身旁,揽过她的肩,听她继续交代着明日之事。
紧闭的屋门之外,是肆意的寒风,不过,夜里的天空倒是干净得没有一丝云。
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。[1]
卢月照靠在裴祜的肩头,静听风声起,灯花落。
亥时三刻,裴祜起身出了屋门,来到了院中。
“爷爷,时辰快到了。”卢月照轻轻拍醒了睡梦中的卢齐明。
子时一到,裴祜点好的烟花恰好升起,它飞入夜空之中,与万千烟火一同,将这漆黑夜空染成了五光十色,绚烂无比,恰如吹落繁星如雨。
卢齐明拄着拐杖,也来到了裴祜身侧,他接过裴祜递来的一根燃香,蹲在地上,将烟花放飞。
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,在这一刻,像极了无忧无虑的孩童。
卢月照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,眸中含笑,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院中点着炮仗的亲人。
“嘭——”
“啪——”
炮仗升空,卢月照捂紧了耳朵,抬起头望向无尽夜空,那里瑶光闪过,而后,天花飞落人间,似暮春满地落英。
花焰之间,裴祜含笑而立,看向不远处的女子,他清澈的眸中有万千星河,也有心上那
抹倩影,时时刻刻,挥之不去。
每到正月初一这日,村中之人几乎都是彻夜不睡的,前半宿为着守岁,后半宿纯粹是因为马上就要赶早去拜年,也不值得躺了。
早早用过饭后,天刚蒙蒙亮,村中就热闹了起来,男人们成群结队地去拜年磕头,女子则守在家中,张罗接待着到来的亲友,而诸如卢齐明一般年岁大,且辈分高的老人,则在家中正堂端坐,等着来“收头”。
卢月照昨晚守岁看过烟花之后,困倦来袭,此刻还在东厢房中睡着,怀着身子,会容易累些,尽管卢家院中人来人往,可她依旧裹着棉被,睡得香甜。
拜年过后,裴祜回到家中,卢月照也醒来,换上一身桃红色交领夹棉短衫,外套杏黄色比甲,下着花鸟纹浅云色马面裙,不是华贵的料子,可正因为穿在她身上,反而衬得不俗。
裴祜牵着卢月照的手,和卢齐明一同出了家门,三人在大路上走了一阵,又穿过几条小路,在一处庙前停下。
这间庙有些年岁了,据说是前朝时候,最初来到这东庄村落地生根之人建的。庙里供奉着菩萨,常年香火不断,尤其是这正月初一,香火最旺,家家户户都会来这里拜上一拜。
三人驻足等待着,一刻钟后轮到了他们进入。
裴祜搀扶着卢齐明上了台阶,进入庙中,随后,他返回原地,牵着卢月照进入。
见有人来,守庙之人敲响了悬挂的铜钟。
伴随着古钟浑厚之声,三人跪在蒲团之上,闭着眼,心中默念所许之愿。
守庙人拿出四个平安符,分别递到了他们手中。
方方正正的平安符,小小一个,静静躺在手心。
*
上元节这晚,卢家三人吃过元宵,卢齐明早早睡下,裴祜和卢月照出门逛了一圈村中的灯会,散心后,也回了家。
东厢房的门被阖上,隔绝了屋外的冷风。
裴祜解开卢月照身上的斗篷,将之叠好后放在脚凳上,随后进入东厢房辟出的隔间内,往木桶里倒上热水,再往里兑些凉水,他试过,水温正好。
天冷后,正房外的隔间就不能沐浴了,就在自己睡的屋内辟出隔间,用来沐浴清洗,只要火炕烧着,就一丝也不会觉着冷。
卢月照褪下衣衫后,扶着裴祜的手臂,踏入了浴桶之中。
“没事了,你出去吧。”卢月照温声说着,热水的水汽蒸得她面色红润。
“好,结束后唤我。”裴祜转身放下了帘子,唇间含笑。
过了一会儿,卢月照轻轻唤了句“清明”。
话音刚落,裴祜便来到了她身后,用一方宽大的白色的棉布,包裹住了她半副身子。
脚下一轻,她被裴祜横抱着出了隔间,被轻轻放在了炕边。
裴祜在她额间落下一吻,转身进入隔间。
卢月照看着他的背影,出神几许,回过神后,扯开棉布,擦拭着身上的水珠。
她很快钻进了棉被里,火炕的温热,透过身下的被褥,传递到了人的肌肤之中。
卢月照闭上双眼,听着不远处的水声,等待着他的归来。
烛火摇晃,男子修长的手指拂过女子娇柔的面庞。
在裴祜的灼灼目光之下,卢月照唇角笑容漾开,但并未睁开双眸。
下一瞬,她便落入他的怀抱。
一个吻,落在卢月照的唇角。
“梨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