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得楚王这样的回答,江曜实在太满意了。
头一回,他看这个便宜父亲是如此的顺眼。
残废不残废的又有何妨,楚王能替他讨姬时语回楚王府。
他便真要心甘情愿喊他一声父亲。
……
姬时语坐马车寻上楚王府门时,却被王府侍卫告知,江曜并不在府上。
脸又沉了沉,姬时语唤出宁心,命她去寻林二。
不一会儿,宁心便带了话回来,林二给姬时语写下一张纸条,纸上是横七竖八一串不像话的字。
“公子在陈家。”
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陈家。
姬时语恍惚想起这个名字。
当日楚王府宴席之上,从凉州调任而来的太守夫人,生着菩萨脸的陈夫人,便是这家的主母。
没想太多,姬时语喊车夫调转马车,往陈家赶去。
陈家位于西街,因才入京不久,弘文帝赐下一座前人所住的三品府邸。
宅院老旧,门前的石狮映着斑驳。
姬时语抵达之时,陈家门前已有数位官兵聚集。
撩开帘子眼见这一幕,姬时语心头便是一个咯噔,她下了车,往前头府门而入。
她刚要问门房的人,可巧五军都督府的都事陈疾驾马赶来,他翻身下马喊了声:“五小姐。”
“陈大人。”
“你怎在这里?”
姬时语见是熟人,陈疾乃是江曜的下属之一,她福礼,表明来意,“我有些事想寻江大人,便是我的兄长江曜。”
“你来找江大人的啊。”
陈疾神情了然,望见姬时语神色窘迫,他哈哈一笑,“看样子是江大人的人告诉你他在这里了,不过正好,我方才被大人调回都督府取手薄,这会儿正要去,我领你一起?”
姬时语笑回:“那便麻烦陈大人了。”
两人遂一道踏入陈府。
陈家府邸杂乱无章,这座三品府邸本就已有多年未有人居住,院落不多清扫,显得灰败。
姬时语走过长廊,连院中游廊的木柱也是漆面掉落,零散纷乱,灰意遍布。
“陈大人。”
姬时语蹙眉,小声多问了一句,“今日是陈家出事了?”
“五小姐,此乃公事不便与你细说,不过大人之所以在陈家,确实是陈家人犯了事。”
陈疾拐弯抹角地答:“不止是大人在,刑部和锦衣卫也来了人,只是不在咱们这道,不然撞上了指不定要数落几句呢。”
姬时语便不再多问。
三四月的京城正好是梅雨之季,今日并无太阳,姬时语抬头睨了一眼天,灰蒙蒙一片,如陈家大院的破旧,灰败沉沉。
姬时语的心霎时飘去了江曜那处。
另一面,江曜正在陈家西北角的一处院落之中。
他闭了屋门,老旧的隔扇门发出“嘎吱”地骇人动静。
屋中一盏微弱蜡烛被点亮了,江曜举着蜡烛走近。
他的手执到哪里,哪里便有了光,就着烛火,映照出两张被绑住口舌,惊恐万分的脸来。
正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陈方全,与其夫人。
滚烫的烛火滴落在其中一张的菩萨眉之上,陈夫人被烫得放声大嚎。
“啊!”
两人的四只眼睛之中,赫然浮现江曜阴郁的眼。
江曜的脸阴狠怖人,他看懂了两人脸上的神情,他们在问:
为何要闯入陈家,绑了他们夫妻二人?
江曜又为何单独审问,不过刑部的手?
“看样子你们已记不得我是
谁了。”
江曜将烛火搁置于桌上,两人在黑暗之中再看不清他的脸,但江曜那双狐狸眼却仍旧能清晰地锁住他们。
手持了一把银光匕首,江曜在手心翻面转动。
这回他没有用刀,而是将匕首在火上来回翻烤。
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陈方全,原凉州太守,嗜好男童。”
一股森冷的气息在黑暗的屋中缭绕。
“时任父母官的这些年,靠太守夫人救济可怜乞丐,寻找年岁颇小的男孩,以医治之名带回府上。”
这些孩童在伤养好之后,便遭了陈方全的毒手。
因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,死无对证,甚至对外无人知晓两人犯下的滔天罪恶。
而后陈方全被调任回京,任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,江曜终于是留意到了两人。
他已手握两人罪证,并上禀弘文帝,今日协同刑部对陈家查封。
“六年前,凉州地界,陈夫人可真是一位好菩萨啊,在凉州布了粥棚,救济凉州百姓,是吗?”
江曜掀开凉薄的唇,“仗着救济百姓的幌子,陈夫人给你这个卑鄙龌龊、人面兽心的夫君犯下多少桩禽兽不如的事,需要我一一为你们说道明白?”
陈夫人满眼泪水,那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愈发靠近了,她疯狂摇头后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