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若那几分不舍出自他人,快雨或可信以为真,结果,偏偏是她的熟人——
“孟落英?!”
她讶异,于是自然而然张口叫了出来。
被喊住姓名的女子一顿,其犀利的目光横扫一圈,最后落在快雨的面颊上。
不知是不是快雨的错判,她感觉孟落英深深看了自己一眼。
下一息,马匹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嘶鸣。它受惊般哀嚎,步履即刻失去控制。
摆脱了一路的颠簸重新降临。
突如其来,两人双双被推离原位,快雨没来得及扶稳,一个踉跄直直向地上跌去。
五十弦见状一把抓过她的胳膊,手疾眼快将人扯了回来。
咚!
耳侧闪过脊背与木板相撞的响动,快雨埋首在温暖的怀里,安然无恙。五十弦则背抵车厢。
逮住机会,他携快雨一齐跳下马车。
马儿还在蹦跶,不知发生了什么,它尖啸不止。
五十弦弯曲指节,虚虚向马腿一弹,三下五除二制住它的行动。
车夫差点心梗,这时才长呼出一口气。
五十弦的手臂还环着快雨的腰身,他沉静地询问:“你没事吧?”
“……没事。”快雨轻轻闭了闭眼睛。
她转头不经意一瞧,本意图看看有没有受到波及的人,这会儿睁大眼眶,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,“等等,那边。”
五十弦顺着她的视线瞥去——
孟落英扶着男子,嘴唇急切地一开一合,似在关切询问什么,惊愕的神情赫然未来得及彻底褪却。
快雨与五十弦对视一眼,忙上前去。
男子的帷帽在慌乱之中滚落在地,露出一张后知后怕的脸——
眉清目秀,嘴角的痣突显他纯良无害,只是,那张脸青白得吓人……又非人。
如鬼一般。
不。
不如说,他就是一副鬼的样貌。
他,即是鬼。
青天白日,五十弦无端一阵恶寒。
“孟公子,你没事吧?”快雨略一眨眼,担忧道,“你们是不是也被吓到了?”
孟晚钟扶着前额:“无碍。好在我平日里学了点拳脚功夫,才不至于……”
说着,他掀开眼睫,抬起眼珠,眼白展露无遗,配合着这可怖的面容,温柔之余,格外阴森。
“咳咳,让你们见笑了。”
……不对。
为什么他会……?
五十弦猝不及防与孟晚钟对视,甚至差点想动手。
并不是怕鬼,五十弦早习惯与鬼同行。
然而,鬼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,居然只有他觉得诡异。
孟落英、快雨、包括来来往往的行人……无一人对此感到困惑。
他们就像见到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景象,匆匆扫过,又匆匆离去。
幻境里的〈异样〉开始增多了。
……是他逐渐动摇的心境所致?是他逐渐流失的力量所致?
还是……?
……
“是你们啊。”孟落英冷哼,阴阳怪气,“我们有多少天没见了?一回来就送晚钟一个‘大礼’,差点无福消受。”
“意外,纯属意外。实在对不起,孟公子!”
孟晚钟表示无事。
快雨嘿嘿一笑,“说起来,你们在城门口做什么呢?孟公子要去哪儿?”
“姑娘,你们两位不是游历四方去了吗?我左右想着,反正如今孟府上下都有长姐照顾,干脆我也学着两位,靠着自己到各地走走,阅览遍地美景。”
孟晚钟叹气,“只没想到,险些出师不利。”
快雨:……
她小心翼翼睨向泰然自若的孟落英。
送走孟晚钟,孟落英罕见地向他们递出邀请:“怕有暗地里说我怠慢客人的,两位既然来了,就到我府上吃顿饭吧。”
“好啊!”
快雨答应得很爽快,一瞅五十弦,却是一怔,小声问他,“不想去吗?”
五十弦的神情恍惚,思绪不在这里。
他的目光盯在那已经老实的马匹上,闻言,眼眸才缓缓移动回来。
“没有不想,我总是要和你一道的。”
五十弦轻笑,尽管那笑意有几分勉强,“孟小姐都这么说了,那断不能辜负了孟小姐的好意,走吧。”
“嗯!”
*
与孟落英同坐一桌。
菜式精致,五色俱全。
“你们这回肯定不是在这儿长留的吧?又忙着去哪儿?”孟落英没什么享用餐食的兴致,只静静看着快雨手执木筷。
快雨实话实说:“去金庭。”
“……我猜亦如此。”孟落英弯了眉眼,“金庭莫不是也有快雨姑娘的朋友吧?你的计划,与她传讯了吗?”
孟落英的手指抵在唇边,作沉思状:“也不要随随便便找个人口头报信啊,至少该提前好几个时日写字,仔细说上一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