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女娃是赔钱货?我这是死了还是活了?”
婴儿觉多,周静这会子根本没有思考能力,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。
这稳婆是隔壁村的,见惯了这生了女娃全家不高兴的情形,见这家人没个主事的,不由觉得晦气,又见小婴儿不哭不闹睡过去了,十分怕自个儿的喜钱没了,忙问道,
“谢家婶子,咱们说好的喜钱,还没给我呐……”谢老娘脸如黑锅,把准备好的喜钱一把扔到正抱着孩子的稳婆怀里,也不管会不会砸到襁褓中的孩子。
稳婆自是也不在意的,估摸着怀里喜钱的重量,瞬间笑开花。
虽说这谢老娘说话刻薄,但俗话说拿人手短,且这谢老娘头戴一支菊花式样的银簪,显见在小集村家底已是不薄,为以后计,还是不得罪人的好。
故这稳婆秉着“和气生财”的道理,对着谢老娘满是褶子的脸,硬是捧出一句:
“这孩子会挑时候出生,正晌午出生的,运道好着呢,谢婶子,我看您家啊,肯定会越来越旺!”
谢老娘比谢老爹大上三岁,比谢老爹显老不少,听着稳婆的奉承话,依旧板着脸,根本不接茬,脸上的皱纹像能夹出蚊子来。
二婶陈氏正从灶房里端出一碗鸡蛋汤往产房走,听到稳婆的话,倒是接了一句。
“娘,女娃好,你瞧瞧隔壁大壮家的大丫,既能帮家里干活,还能照顾弟弟哩。”
谢老娘斜着眼睛瞅一眼陈氏,本懒得接茬,但闻着这鸡蛋汤像是放了香油,一下蹦的三尺高。
“你个败家娘儿们,谁叫你做的鸡蛋汤?你这鸡蛋汤还放了香油?咱们地里刨食的,哪家这么会享受了?”
“我看你是皮痒了,香油你都敢偷用!哪家的媳妇是你们这样的,吃老娘的喝老娘的,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!”
陈氏本就有些怵谢老娘,想着大嫂刚生产身子虚,鸡蛋汤和一点子香油谢老娘应不会说什么,就放了些。
万没想到谢老娘直接发作,搞得自己进退两难,不知道这鸡蛋汤到底该不该端去给大嫂。
嗫嚅着低下头,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,但因人长得壮实,瞧着倒是没有柔弱的感觉。
当初就是因着人壮实好生养,谢老娘才做主给谢二叔说了她。
恰好这时谢二叔从外面回来,解了他媳妇的围。
“快给大嫂端进去,顺道看看大嫂怎么样了,等下这鸡蛋汤也给咱娘端一碗来,给娘也补补,一点子放香油的鸡蛋汤,给咱娘吃,还是吃得起的。”
谢老娘哼一声,显见对小儿子的贴心话十分受用,但仍拿眼珠子恶狠狠瞪着陈氏,不准她将这鸡蛋汤给周氏端了去。
谢二叔忙撒娇道,“娘,今儿个外头真是热,我都快被晒化了!你瞧我身上的汗!”
谢老娘瞧着谢二叔身上的黑色斜襟麻布短衣已被汗液浸湿,汗涔涔地贴在身上,确是热的不行。忙拿了一旁桌上的茶壶给一身热气的谢二叔倒水喝,又拿起苇草编的扇子给他扇风。
谢二叔忙给陈氏使个眼色叫她进屋去,陈氏又小心翼翼地瞅一眼谢老娘,看谢老娘没空搭理自己,忙不迭地进了周氏的屋。
谢大头看他娘不再多说什么也松一口气,又瞧着稳婆还抱着孩子站在一旁,忙摆摆手,叫稳婆也把孩子抱回房里去。
周氏这会子已是被清理干净醒了过来,听着外头谢老娘阴阳怪气大呼小叫的声音,已是有些难受,又见相公谢大头迟迟没进来看自己,知晓相公怕是也不满意,心下更是添了三分伤心。
且说这周氏是隔壁后胡村的姑娘,家里是做豆腐的,在村里勉强能糊口,又因着家里有弟弟读书,家境确是比不上谢家。
但因自个长得好,又勤快能干,有一手绣娘工
夫,平日里能做些绣活卖了钱补贴家里,是十里八乡的香饽饽,于是被媒人介绍给谢大头。
谢大头人高马大,长得也不赖,又在镇上当建房子的匠人,两人被媒人撮合着见了几面,家里面也都互相满意,半扇猪,五两银子的聘钱,两人就成就了一桩好姻缘。
如今算来,两人也不过成亲一年多,仍是小夫妻两个蜜里调油的时候。
再说这谢大头在村里惯会做人,爱帮别人忙,在亲戚间名声极好,每回村里的大婶大娘们话里话外也都是说周氏有福气,找了个好男人有本事。
故这周氏从心底里觉着这相公已是不错,一颗心早给了谢大头,结婚以来两人还从未红过脸。
这次生了个女娃,本就觉对他不住,生怕惹了他不喜,如今看来果然婆婆相公都不满意,往后自己的日子怕是要难过起来。
陈二婶端着鸡蛋汤进来屋里时,就见着周氏盖着褥子,满头是汗,不但没睡着,还睁着眼睛掉泪,唬了一跳,赶忙把鸡蛋汤放在旁边的长桌上,劝慰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