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老娘甚觉蹊跷,不就掐了这死丫头一下吗,但谢老爹这会儿已经进来,周氏又装的一副可怜样儿,再不敢下手继续掐了。
“爹,我能去地里的,天热,不叫娘去,娘去了怕中了暑气。”
谢二叔这会子连个屁都不敢放,生怕他爹说他偷着歇的事。
谢老爹瞅着一屋子的人无言,家里没一个中用的啊!
抽一口旱烟,琢磨着家里二十亩地的麦子也割了一半了,捆回来的麦子已铺满半个院子,干脆不再说让谢老娘去地里干活的话,只说让周氏在家先把这些麦子脱粒晾晒。
周氏忙答应,说先在家打完麦子再去地里帮忙,谢老娘方消停下来,只还是不给周氏好脸色瞧。
吃完午食,周氏就从堂屋屋檐下的角落里找出由长柄和一排木板做成的连枷,用枷不断的击打麦穗,麦穗便脱了粒。
木杈翻个面,再将另一面也拍打一次。
又拿起木棍细细的再拍过。这样拍打过,麦粒却也还没完全脱穗,这时便需要搓卖了。
周氏和陈二婶捞起麦穗徒手搓起来。搓麦虽不比割麦辛苦,却也需要一点一点的搓,还十分扎手。
不一会儿,两人的手指已是红通通火辣辣,一下午就磨出满手的水泡。
晚上周氏回到屋里,用针小心的把水泡挑破,让血水流出来。若是不挑破,明日搓麦只会更疼。
谢芳草看着她娘的一双手,一处接一处全是血点子,有些被吓到。
这不消毒不涂药膏不贴创可贴的,怕是短期都好不了,若是戴个橡胶皮手套起码有个防护,不直接摩擦伤口,明日再搓麦子应不至于疼的太厉害。
但自己才刚两岁大,按照道理来说,不应该懂得很多,且这时代从没见过手套也没橡胶,只能另想办法。
周氏见小闺女心疼的望着自己的手,想着谢芳草平日是再是乖巧不过的,今天白日突然大哭十分蹊跷。
但因是自家孩子,心里只觉得是孩子看她被骂才哭,遂用已被晒得又黑又红的脸贴着她的小脸道,
“我家芳草是心疼娘吧,娘没事啊,等这水泡结成茧子,再干活就没那么疼了。”
又想到今天谢老娘说让谢大头再娶个能生男娃的回来,心里跟针扎一样戳的生疼,抱住谢芳草,细细的哭了一番。
谢芳草感受到她娘的心酸无助,觉得她
娘其实也挺可怜。
重男轻女本身不是她娘的错。是这个时代赋予女性的,只有以家庭为单位的生育价值和劳作价值,女性只能被困在这一小片天地。
在享受到来自丈夫的经济供养时,也要相对应满足丈夫和丈夫父母对她的期待,不然等待她的就是男权思想带来的困境。
她娘起码性子不坏,不像谢老娘一样爱撒泼打滚又刻薄又坏,只得左看看又看看,伸出手指向她娘的绣筐。
“娘,绣绣……”
周氏觉得神奇,就牵着芳草走过去,“芳草想看娘做绣工呀,娘今天不做,最近手上没接绣活,等家里农忙过去,再给我家芳草做漂亮衣裳啊。”
芳草就用一只手抓她娘的手,不断示意她娘去拿绣框里的碎布,周氏以为谢芳草要拿来碎布玩,索性拿起碎布递给她。
谢芳草忙指指碎布,又指指她娘的手,又指指她娘穿的衣服,“娘,给手手做个小衣裳穿,这样娘就不疼了。”
谢芳草不知道周氏能不能明白,明白不了的话,那也没办法了,自己也不会做手套呀。
周氏却是愣了愣,给手做个衣裳?
思索片刻,有些明白了谢芳草的意思。
人穿衣服除了保暖外,还可以少些刮蹭,可以保护人的身体不受伤,手当然也可以穿衣裳,周氏愈发觉得自家闺女虽才两岁大,却格外聪明。
但这布怎么做成手能穿上的呢?
周氏不愧是绣活顶顶厉害的老牌绣娘,思索了半个时辰,就比着自己的手,用笔在布上画了个模子剪下来。
再拿另外一块布剪成同样大小,先将手指部分缝起来,又找来些棉花塞进去,已是做好了一个简易版手套。
往手上这么一戴,确实舒服很多,不由抱着谢芳草亲了又亲,想着谢老爹他们也可以用到,又熬到快鸡鸣,方多做了三对出来。
第二日一早,就拿给谢老爹和谢二叔各一对,让他们戴着割麦子。
谢老爹和谢二叔虽没见过着怪模怪样戴手上的东西,但都想着周氏不会无缘无故做东西,何况周氏这手艺的确好,戴上去贴手的紧,遂带上去地里,割麦不到一个时辰,已品味出这东西的好来。
周氏戴着这手套再搓麦子时,只觉手疼好了很多,惊喜不已,想着搓这剩下的麦子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