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记本很小,还带着一小小的锁,锁孔早锈掉了。
妈妈?
这个词在我的人生中是这样陌生,以至于我听到这个称谓的时候愣了愣,才反应过来。
日记本中间夹着一张什么东西,看上去是照片。我抽了一下,没抽动。
外婆拉了拉,也没拉动,就说:“这相片,是你妈跟你爸爸。小时候怕你伤心,没给你看过。你妈说,你爸爸出车祸死了,你外公可能知道多一点,他不肯跟我说。你别怪你外公,当年你妈妈那么走,你外公,心里疼,十几年了,谁都不敢提。他去医院前,嘱咐我,交给你,就做个念想。”
我没说话,把盒子拿在手里,外婆又说:“你跟小张过不好,就离了吧。你外公不在了,以后这些事你自己做主。”
我的眼睛忽然有点酸涩,以前方继德在的时候,最恨他多嘴过问我的事情,现在他不在了,才知内心也会空落落。
我低着头,小舅舅催我,说大巴车就要到了,外婆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我的手。
大巴车上,小舅舅看我一言不发,便同我说:“你跟张百良闹的这样离婚,怕是只能离婚了,如果暂时没地方住,可以到我那去挤一挤,我那是单身宿舍,我就跟同事挤挤。”
我看着他,缓缓道:“当年的事我弄清楚了,那个、欺负我的人……”
小舅舅讶异道:“谁?”
“是张百良。”
小舅舅不敢置信的望着我:“你是哪里听来的?”
“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好,但那是他亲口承认的。我录了音,他才把我手机拿走,怕我告他,把我逼精神病院去了。”我说。
小舅舅一听,瞪着眼睛,气的一拳砸在座椅上,陡然提高了音量:“没想到张百良这么畜生!他居然这样欺负你!他怎么还敢来求亲!”
大巴车上只有几个人,我们坐在后面方便说话,但小舅舅的动静还是引的前边的乘客回头来看,乘务员喊道:“敲坏了要赔的哈!”
我以为小舅舅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,是要骂我竟然冤枉了他爸爸这么多年。
小舅舅还在气愤中:“你怎么不早说!那天也不跟大哥说!非得一刀砍死这个畜生!”
我反问他:“砍死他之后呢?”
小舅舅被我堵了这么一句,张着嘴,半晌才说:“回去找律师,我们去告他!”
“这事别让外婆知道,我自己会解决。”
小舅舅点点头说:“我知道,他没进监狱之前,不给妈添堵。那你自己小心点,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我淡淡的应了,看着窗外不再讲话。
傍晚时分,才回到市里。
这个深夜依然灯红酒绿的城市,兀自运转着,人群是它的一个个细胞,细胞这东西,却并不是缺一不可的,它也不会管你这个小小的细胞,承载着多少哀痛和绝望。
跟小舅舅在车站告别,他急着回公司加班,想了下,打开钱包,把里头的现金都拿给我:“你先拿着。”
我抽了几张,揣在口袋里,看着小舅舅搭车离开,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,直接到了百歌湾。
远远的听到店里传来音乐声,大厅也聚集着不少等房的人,心里总算安定了一些。不管我发生怎样的变故,百歌湾还是在好好的营业。
我直接往吧台里走,忽然发现,服务生全是不认识的,收银台里出来一个员工将我挡在门口:“不好意思,您找谁啊?”
我看到他胸前挂着领班的胸牌,皱眉问道:“小庄呢?”
这个新的领班摇摇头:“对不起,我们都才过来上班没几天,不知道您说的是谁,您需要订房的话,跟我订是一样的。”
张百良竟然把所有员工全换了?
办公室钥匙也不在身上,我有点火,但总不能在店里跟他们打起来。我就说:“我是方青,是这个店的老板。”
领班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,他想了想,大概不敢确定,又不想得罪我,语气很好的说:“这样,我给我们老板打电话核实一下。”
他在前台拨了号码,我直接拿过话筒,说:“张百良,这店的法人代表是我,就算离婚判决要分你一半,我也只需要给你相应的股份市值。你凭什么?”
张百良在电话里停顿了好几秒,在我快要失去耐心时,才慢慢说:“店面我已经转让了,过两天,对方就会过来接手,离婚协议书上你签字过了,我劝你也别费力气了。”
转让?莫不是疯了!
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:“那是我的店!是我的名字办的营业执照!”
“人家也不要你的营业执照。就这样了”张百良挂断了电话。
话筒里嘟嘟嘟的忙音,跟张百良的笑声一样刺耳。我把话筒捏的紧紧的,却听到吧台里有服务员跟领班在小声嘀咕:“这是不是就是传说里,老板那个攀出轨傍大款的前妻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