晌午时分,三人在官道旁的驿站中稍作休息,又听驿卒抱怨了一通流民太多,时常有流民来驿站中讨要水和干粮,他们虽然能帮则帮,但终究杯水车薪,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吃不起饭了。
休息完毕,织玉走到马厩旁边,正要将马牵出,突然看到马厩下面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,正奄奄一息地呻吟着,好似经历着巨大的苦痛。
那人的旁边还围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汉子,听到声响回头看向织玉,瞧见她脸上不忍哀怜的神色,眼睛一亮,快步走上前来,激动地说:“姑娘,一看您就是大好人,求求您帮帮我们。”
“……怎么了?”织玉不知所措地后退道,骏马嚼着干草,仿佛被气氛感染,仰头嘶鸣了一声。
“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,姑娘行行好,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吃的。”那几人见她面露犹豫,又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人说,“他本就生了病,再没饭吃,只怕是熬不过今天了。”
几人说着,言语中带了哭腔,说罢低头抹了抹眼泪,膝盖一弯,竟是要朝她跪下来。
织玉忙道:“不是我不愿意相帮,实在是我也没多少吃的。”
“那姑娘你若能施舍几文钱也行,我们可以自己去买吃的。”
这却不是什么难事,织玉低头将手伸进荷包,从中摸出几粒银子,正要递过去,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,织玉不解其意,怔怔地抬头:“公子?”
谢砚看了一眼她的手心,慢慢放开她的手腕,温声问道:“怎么还不走?”
那几人眼见着织玉掏出银子,相互对视一眼,面上露出喜色,下一刻就见两个年轻公子走过来,其中一人阻止了她的动作,还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似的,一个眼神也不给,笑容顿时僵在脸上。
“他们……”
织玉正要解释,栾辙已经将马牵了出来,打断了她的话。
谢砚一手握住缰绳,翻身利落地跨上了马背,低头看着她:“走吧。”
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,动作和眼神无不昭示着他的不赞同,织玉闷闷地应了一声,心里挣扎着,直到谢砚和栾辙已经骑马走开,才匆匆给那几人放下一粒银子,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们一眼,翻身上马离去。
第49章 流民
彦朝南边大旱, 齐朝的襄郡也不太平,暴雨从五月二十八一直下到六月初三,直到六月初四凌晨, 才将将停歇。
襄郡毗邻魏朝,以乞涼河为分界,连日的暴雨使得乞涼河河水暴涨, 淹没了周边大片区域, 住在其中的百姓不得已拖家带口往各自最近的城镇逃难。
李大夫一路走来, 路遇无数灾民。
他没什么别的本事, 只能尽绵薄之力,为生病受伤的民众医治,但在缺少药材的情况下, 时常有力所不能及之处。
乌云蔽日, 风卷落叶,他利落地收起银针,只见眼前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少年终于不再一动不动,身体颤抖了几下, 从喉咙深处呕出几口混杂着腥味的酸水后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“醒了!大夫您可真是活菩萨, 这恩情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。”围着少年的几人与他容貌相似, 衣着相近, 乃是他的家人, 见状喜极而泣, 差点儿给李大夫跪下。
李大夫赶紧制止他们, 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衣不蔽体的几人, 幸好他刚刚路过发现了这少年的异常, 要不然白白损失一条性命。
“用不着报答, 敢问一句,这可是前往锦泽城的路。”
恩人发话了,几人哪能不回答,异口同声地说:“正是。”
顿了一下,其中较年长的一个站了出来,拱手作揖,问道:“恩人可是要前往锦泽城,我们兄弟几个也是要往锦泽城去,不如一同前行?”
李大夫看他们虽然衣衫褴褛,脸色倒不算难看,身体也颇为健硕,又想到水灾刚歇,易生匪患,便欣然应允了。
路上闲聊才知道,几人是锦泽城里镖局的镖师,前些日子正压着一趟镖打算渡过乞涼河,谁料洪水突至,身上家当都给冲了个干净,如今正要回锦泽城。
“如今这世道,真是不消停。”李大夫不免感慨。
“可不是嘛。”领头的人附和道,“几年前刚打过仗,好不容易安稳点儿,又闹起了水灾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。”
“不过对于你们镖局来说,这个时候不正是赚钱的好时机吗?”李大夫听出那人话语中的担忧,又有几分奇怪。
那人向左右看了看,压低了声音,“要只是发洪水的话,我们这边郡守大人不可能不管,倒也没什么,但恩人您可知道,河对面那边,如今正乱着呢。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魏朝朝廷没有派人来赈灾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