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有外人误入,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一间精美奢靡的巨大博物馆。
所谓囚笼,不过是博物馆主人建来欣赏的,却不知夜幕降临时,真的会有两个奴隶住进铺满绿玫瑰的笼子里。
什么样的蠢货会亲自为自己建造囚笼呢?
可如果不把这里打造得足够漂亮,是吸引不到丘姰的。她有太多房产,太多朋友,太多自由,随时会在某一天忽然消失,去我不知道的地方玩上好久。
谁也无法真正绑定她,套牢她。
我只能待在漂亮的笼子里,等她回来。
虽然等待的时间孤独又痛苦,可只要丘姰心情一好,我就有机会爬上她的床,抱着她入睡。
鉴于那个姓檀的茶艺高超,更擅长撒娇装纯,他陪着丘姰一起睡的次数比我要多得多。
但没关系,丘姰的人生那般顺畅无忧,她心情好的时刻会越来越多,我总会有机会的。
白天,我是穿着昂贵西装、签订亿万合同的花总,晚上,我是跪在笼子里、等待主人喂食的狗。
什么也不用想,什么也不用怕,只需要伸出舌头,将丘姰手心的食物舔舐干净,不漏掉一丁点碎屑。
毫无尊严,毫无底线,却愉悦至极。
我想,我应该至死都接受不了檀轻的存在。
一看到他那张阴郁的脸,我胸腔内就会有烈火燃起。
那是我竭尽全力去忍耐压制,却还是拼命溢出的杀意。
捏死他,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。
上一秒杀掉他,下一秒就能派人将他存在过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。
可丘姰在乎他。
她把所有的温柔、怜惜、慈爱,都给了檀轻。
每次掐完他的脖子,她会柔柔地抚慰地,亲吻他颈上的红痕,而掐完我之后,她只会不耐烦地随手甩开我的脑袋。
众所周知,丘姰从来都不是个情绪稳定的正常人。
一旦发起疯来,必定六亲不认,毁天灭地。但这十年,她似乎还挺稳定的。
是因为我,还是因为他呢?
假如除掉檀轻,原本稳定的结构,会不会瞬间崩塌?
我不敢冒这个险。
当年丘姰一刀一刀捅下的疤痕,至今还遍布我的身体。
每到阴雨天,那些旧伤疤都会发出难耐的闷痛,带我忆起那个双目猩红、陷入疯魔癫狂、挥起园艺剪扑向我而来的丘姰。
难道我要让如今的小姰变回当初那个样子吗?
算了。算了。
她喜欢他,在乎他,那他便有存在的意义。
而她不喜欢、也不在乎的我,才是赖着不肯走的那一方。
我只不过是,仗着和丘姰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,厚着脸皮对她死缠烂打罢了。
假如有一天,我不再去找丘姰,那她也一定不会再找我,一条消息、一个电话都不会留给我。
有了就玩玩,没有也无所谓,这就是我在丘姰心中的定位。
外界都以为丘姰和花冬是一对交往多年的伴侣,其实连男朋友这个身份我都从未被丘姰承认过。
我不过是拿着早已解绑多年的过期婚约自欺欺人罢了,执拗而可笑地,还在对外自称丘姰的未婚夫。
连叫她一声老婆,都会被她拴到树上。
什么也不是的我,没资格要求她专一。
谁让我爱她呢?
爱,能让人滋生出浓烈的占有欲,想要禁锢她,独享她,关住她,想让她眼里、心里、身体里都只有我一个人。
爱,也能让人撕开心口,将这份占有欲塞回去,将那些扭曲的,阴暗的,嫉妒的,疯魔的思绪全部塞回去,缝上,藏好。
这就是爱上一个疯子的代价。
我不是没试过自救。
或者说,从记事起,我就已经开始尝试自救了。
从小到大,面对丘姰的每一分每一秒,我都在逼自己去排斥她,怨恨她,挑衅她,总之就是不能去爱她。
我早已预知到爱上丘姰会有什么后果。
我早就预知到了。
所以,我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,别依恋她,别沉迷她。
不要陪她玩什么三人游戏,不要当那只可有可无的狗。
就算花家大少爷是个傀儡,我也是最精致华丽的那个傀儡,只要我勾勾手,多的是人愿意做狗。
我又不是没有她丘姰就活不了。
然而,我给自己下了那么多别爱丘姰的指令,可真正执行出来的,却是——
好爱丘姰。
好爱她,好爱她。
爱她的蹙眉,爱她的嫌恶,爱她的瞪视,爱她的巴掌,爱她的讥讽,爱她的白眼,爱她的冷笑。
好爱她。
没有丘姰,我确实活不了。
最终,我还是输了。
输得狼狈而惨烈。
输成了一条狗。
“嗯,爱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