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这,安顺便也忍不住同桑晚讲:
“听昨夜值守的公公说,两人醉酒各论各的,一个喊着二姑娘,一个口中悼念亡妻,偏偏二位主子还沾着师生关系,那场面,好生热闹,哭笑不止。”
桑晚对着铜镜上妆的手一顿,眼皮微敛。
醉酒的滋味,她已尝过两遍,许是身边有萧衍之的缘故,并不会想起过往的那些伤心事。
但孟涞……只剩他自己了。
他走不出,也无人能替他决定什么。
只等着大仇得报,以后还不知要怎得。
桑晚轻轻叹气,她不想萧衍之的身边,失去孟涞这个谋士。
虽说届时朝堂稳固,但也不亚于自断一臂。
安顺见她神色并不高兴,眼睛转了转。
“对了姑娘,昨夜宴席,陛下圣口所言,开春后会择吉日封后,和太后虽闹了些不愉快,但朝中也无人敢言,京中只传开了北狄圣女赐给宁王为侧妃,和安王殿下同二姑娘的喜事。”
“无人敢言不代表朝臣没有意见,只是碍于陛下威压,不敢说罢了。”
桑晚不骄不躁,将耳坠戴上后起身,看了眼安顺。
“这事不值得高兴,风口浪尖上,一言一行更要谨慎,徐大人的女儿可还在太后的寿康宫里圈着呢。”
徐若彤的父亲徐则堓,是都察院左都御史,言官之首。
姚淑兰留着后手,桑晚岂会掉以轻心。
安顺面色一慌,跪下请罪:“奴才多嘴,姑娘别气。”
“起来吧,我不气,只是想起我身上
流的是异国血脉,若要封后,的确有违祖制,这条路不好走。”
桑晚走到院中,绕到寝殿外的窗棂前,那粉青釉瓶里插的梅花已经开败,枯萎的红色在冬日里落了层寒霜。
她抬手捻了捻,花瓣薄脆,碎了一地。
就好像她不堪一击的身份,离了萧衍之,还能立足吗?
答案显而易见,但只要萧衍之还在一日,她就不会妄自菲薄。
她一定要站在帝王身边,做他的妻,做晋国的皇后。
苏若察言观色,温声说:“奴婢再去梅园摘一些回来养着?或者姑娘有兴致,下午日头好,也可去逛逛。”
“不了。”
桑晚盯着瓶中已经干枯的梅花,虽脆弱易折,却仍旧有傲人之姿,在满目枯黄萧条的冬日,能绽放出鲜艳的色泽已是不易。
“就要这几支,等开春,许还能配得上满园春色。”
苏若不懂,和安顺悄悄互看了看,在桑晚背后无声轻摇着头。
午膳时辰将至,凤仪宫外值守的小太监匆匆来报:“禀姑娘,北狄圣女索尔丹求见。”
第94章
桑晚秀眉微蹙,“有说因着何事?”
小太监摇头:“并未,只说宫里闷得慌,想见见姑娘。”
桑晚想起万寿节宴席上,索尔丹看她的眼神。
虽然穿着风情了些,但那双眼睛却和身上的春色格格不入,过于简单。
“让她回去吧。”
桑晚的视线从干枯了的梅花上挪开,“估计年关前,她就是宁王侧妃了。”
这种时候,自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。
陛下昨儿还吩咐内务府尽快挑日子,北狄圣女这一环早些安定下来,免得夜长梦多,再生出什么变故。
萧琼斓指定不会安心待嫁,说不定要闹出事端来。
“是。”小太监领命退下。
桑晚在后院亭中小坐,看着结了冰面的池水怔怔出神。
片刻后,那人又拎着衣襟过来,单膝点地:“禀姑娘,北狄圣女让奴才把这个给您,说……只讨一顿午膳。”
桑晚接过,应该是来自民间的物件儿,在手中转了转,脸上带着疑惑。
珠月笑着拿起,双手一搓,便在空中轻盈飞了起来,划出一道儿好看的弧线,最后落地。
“这是竹蜻蜓,奴婢小时候常玩,姑娘在宫里长大,许没见过。”
桑晚哑然失笑,“请圣女去正殿吧。”
小太监单膝点地,应下后离开传话,珠月过去,将竹蜻蜓捡起来递还给桑晚手中。
她仔细打量着,那纤细轻巧的木棍上,还刻着字,但是北狄语,她并看不懂。
珠月满眼新奇:“奴婢还是第一次见,有人送这样质朴的礼了,也就姑娘心善,愿意让她进来。”
“昨夜宴席,她在大殿中站着,眼睛直愣愣看着我,毫不避讳,起初我还以为她在挑衅,后来才发觉,她的眼睛很清澈,是在好奇的打量我。”
桑晚转着手中的竹蜻蜓,起身学着珠月方才的模样,也将它飞了出去。
廊下的小太监双手捡起,捧着再度拿给桑晚。
“她涉世不深,身上清透的气质,的确担得起圣女一名。”
桑晚并不急着过去,在亭中又坐了会,捏着手中的竹蜻蜓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