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姑,我好迷茫。”
桑晚身后倚着冰凉的柱子,手中暖炉却灼人心尖。
苏若紧了紧她肩头的大氅,温声说:
“生离死别太过常见,何况这深宫之中,更是寻常,姑娘眼下该安心顾及好自己,等着陛下扳倒姚家,您就该封后了。”
桑晚回想遇见帝王后的每一个瞬息。
仿佛所有的所有,都已经被安排好了,帝王宠她,宠到让她快要失了自我。
安心待嫁,就是她的一切。
所有不好的声音都被萧衍之隔开,很难入桑晚的耳。
但这不代表不存在,掩耳盗铃罢了。
感情是两个人的事,生活更是两个人之间,需要磨合经营的。
而现在,睁眼就是等。
等萧衍之传她去用膳,等帝王回来就寝,等他斗完姚家,等他给自己封后……
她什么都不用做,只用等。
可那样,真的对吗?
桑晚自嘲地笑了下。
“人都是不知足的,从前我孤苦凋零,生活看不到尽头,现在陛下待我极好,我却不安于现状。”
苏若没太听懂桑晚的话,反问道:“不安于现状?”
“陛下说,我不是金丝雀,可眼下这种情况,又有什么区别?”
桑晚起身,将手炉递给珠月,缓缓说:“我的价值又在哪里?我也想为以后,为我和陛下之间,做点什么,但都很徒劳。”
苏若不懂,桑晚盛宠,多少人求之不得。
她从身后半搀着桑晚,“奴婢是心疼姑娘,您这两日,和陛下之间沉静许多,若是因为薛贵人,实在不值当。”
“怎么会,我只是心里太乱,高兴不起来。”
桑晚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锐冷,好似冲散些许烦闷。
“我自知救不回一心赴死的人,陛下是一国之君,更不能因小失大。”
她轻笑,“姑姑莫怪,我从前无人可依,性子难免倔了些,看起来乖顺,其实心里想的,总是很拧巴。”
苏若摇了摇头,“姑娘误会了,奴婢是怕陛下和您……”
她话中迟疑,桑晚却坚定道:“不会的,陛下和我之间,绝不会到那一步。”
她能感到,萧衍之对自己的执念极深。
不知从何时起,她也变得在乎起来,在乎他们之间,在外人眼里的模样。
说着话儿,桑晚走的方向却不是回殿,而是雍华宫的宫门。
珠月跟在身后隐隐担心,安顺焦急地问:“姑娘这是要出去?”
桑晚脚步不停,“闷得慌,去逛逛珠月说的太华池。”
见几人松了口气,桑晚面色平静,“放心,不去永安宫,就当是……留些体面。”
她这两日睡得很不安稳,萧衍之前脚上朝离开,桑晚后脚便起了。
看时辰,兴许陛下才下朝。
桑晚没说备轿辇,安顺却不得不提前备下,以防外一。
一人出行,身后跟的人却比后宫位份最高的柳嫔还要多,光是御前侍奉的宫人,都足够显眼。
走上宫道,下人步履匆匆,一波波的人,不断从宫道两侧穿过。
见到桑晚,都纷纷驻足,沉默见礼,待她过去,又急着离开。
桑晚还是第一次这样早出来,好奇问道:“这个时辰,宫中竟这般繁忙?各宫主子应该在向太后问晨安吧。”
安顺抿唇,心下已经了然:“回姑娘,恐怕是今日朝堂有异动,这条宫道上
走动的,应都是去往自家主子那儿回话。”
苏若还挽着桑晚,音色清淡:“异动?是尚书府被抄斩一事吧。”
安顺不言,只面露难色。
他跟在元德清身边,御前侍奉多年,看这动向,怕是不止,想来陛下又在早朝上动了怒。
桑晚扫过安顺面色,并不多问。
往前没走多久,遇上几个面熟的小太监,是宣和殿的公公,手里端着托盘,身后还跟着几个金鳞卫。
见是桑晚,驻足问安。
桑晚扫过托盘上的白瓷瓶,和一个留着唇印的酒杯。
她无声咬着嘴里的软肉,抬眼看了看天色,乌云密布。
初冬的第一场雨恐要落在今日。
“可有说什么?”桑晚问。
小太监弓腰:“回姑娘,薛氏穿戴得体,是笑着走的,并未留下什么。陛下吩咐,将薛氏与薛母合葬,奴才正要向陛下复命。”
桑晚点了点头,挪开视线。
安顺冲那小太监悄悄挥手,一行几人福礼离开。
苏若担心地看着桑晚神色,好在没听她说什么。
只抬腿继续走着。
进了御花园,没两步便能看到桥头,太华池很大,桑晚很远就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。
南国的冬日,落叶都没多少,绿意盎然。
此来晋国,桑晚算是将枯树落叶看了个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