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昭漪说话间抬起手,想要握住温行川的硬朗的手腕,被温行川躲开。
刀尖划破李昭漪的脖子,在那长颈落了一线血珠,但李昭漪神色如故。
“今日郡王妃要民女跟着她到王府,民女哪敢不从郡王妃的谕令?”
李昭漪把“郡王妃三个字咬得重重的,语气娇软下来:
“可这来是来了,又是打嘴巴,又是刀抵脖子,殿下,我若是死了,殿下筹谋这一切,都无用了,不是吗?”
“小女子这条命,还是要仰仗殿下护住,对您对我都好,而且我想,殿下应很想知道郡王妃的往事吧?”
李昭漪憋着一口气说完,吐气时发出一声娇喘,听得一旁跪地不言的家仆们心肝一酥。
互相过了眼神,是不是新主子不一定,狐媚子是确凿的了。
温行川凝视李昭漪这涌动情丝的双眸须臾,收了刀,大步离去前挥了手。
李昭漪本想跟上,随即胳臂被粗暴拽住,带着她去柘园的,是叶骏那几个,郡王的五大三粗的近身护卫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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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行川进到仰止园,大步奔回抱山堂。
看到坐在案牍前提笔疾书的冷元初,男人的心一瞬间归了原位,从未有过的安稳感。
他负着手,放轻脚步,绕过书案走到冷元初的身边,可当他看到冷元初用功写的,是他昨日离去时罚她抄写的《内训》,一股气径直噎在喉咙里。
“不抄了。”温行川说着,想要夺走冷元初的笔,却不知冷元初握得这般紧。
除了在熟宣上多落了几点墨汁,没改任何现状。
冷元初未发一言,绕过墨点继续抄着,认认真真,一笔一划,不漏一字。
温行川盯着她把这张纸抄完,趁她换纸的空档把笔夺走,丢在水丞里,见她手指尖染了一片墨汁,立即握住她冰冷的小手,伸到水丞里大力揉着。
把那污迹全部洗掉后,他仍在不断揉搓着每一根白嫩纤细的手指。
这双手,为何无论如何都捂不热?到底什么毒,能害她这么可怜?
温行川忽想起今日刑部侍郎来汇报时说的,落水的女子和持火铳的贼人都是提前服了毒,就像是知道他在乞巧之夜一定会出现在贡院,甚至会走到人群中一样。
可他分明是看到冷元初在,他才克制住厌烦,走进闹市里。
咸熵邀他去贡院,甘棠邀冷元初去贡院……
温行川呼吸沉重了些,他们可否值得信任?
作为皇帝唯一的嫡孙,温行川自幼没有任何同龄伙伴,郄贤是十岁认识的,皇帝指给他的伴读,后来出家做了道士;咸熵是十二岁那年重伤时认识的,彼时咸熵因被家人嫌弃而自卑、全靠偷自家医书自学的幼子,温行川意外发现他能说话,互相鼓励着成为了朋友。
若他们背叛了他,那他身边,没有任何可以交心的人了。
温行川看向冷元初,瞧她明亮的双眸似是蒙灰,又伸出左手提笔蘸墨、非要继续抄下去的倔强模样。
再想到她寄给冷元知那封,要那男人帮她,与他和离的信。
温行川脸色一瞬阴暗下来,松开冷元初的小手。
“你知道本王为何要你抄这《内训》吗?”
冷元初垂着眼,一边抄着一边回答:“是因为我出府了。”
“你可知外面多危险,你我处境多——”
“我只知你不让我出府,是怕我发现你在外有外室。”冷元初哽咽一声,笔尖停顿下来,。
温行川一眼不错盯着冷元初的软唇,确定她因为这件事情生了怨怼。
小女子的心思不比她的父兄,简单纯粹太多,不像那个李什么,一看便知藏了很深的想法。
温行川的语气从未有过的缓和,“她不是外室,本王向你承诺过,只有你一个女人。”
冷元初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,没有说出什么。
温行川一手搂住她的肩,一手将《内训》合上。
“知道有这本书,闲来无事好好看看,不必再写了。”
冷元初伸手把那不算薄的书册再度翻开,笔未停,继续抄着。
温行川皱了眉不再拦她,想看她到底倔到什么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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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抄了,过来用膳。”
到了晚膳时分,温行川坐在抱山堂的小桌前,迟迟听不见里间冷元初起身时椅子碰撞的声音。
温行川盯着热腾腾的菜品轻叹口气,走回案牍前,见他的妻子依旧坐在那里抄书。
此前冷元初被迫接受的那些行止坐卧各种礼仪,现在落在温行川眼中,是她未曾松懈一刻,一举一动极尽女仪风范。
雕花牗窗敞开着,轻柔的晚风缓缓抚动她如墨般长发,几缕发丝拂过她无瑕的脸颊,落在她的鼻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