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武娣,这就是你管的好膳房,让主子饿肚子?”
武娣已如行尸走肉回应不出一句,身后那吴家大婆娘倒是先反应过来,揪起一旁无甚表情的芜碧的衣领,向前拖了几步。
“殿下娘娘饶命啊,芜碧是抱山堂和奴才们之间传话传菜的,她老说冷娘娘什么都不吃!这烂蹄子要是不传令,我们真的不知哪一顿是娘娘急要吃的呀!”
吴家妹妹紧跟着跪行两步。
“是啊殿下!我们这些整日围着灶台的,哪能见到娘娘啊!都是芜碧说新娘娘不得宠,拿我们做的饭菜撒气!
我们一时摸不透冷娘娘的口味,只能一点点调味,还请郡王妃娘娘恕罪啊!”
“我听过芜碧在后院抱怨过!”
堂外有侍女壮着胆子喊着,“她说过冷娘娘真难伺候!”
“对!奴还听她说过,说冷娘娘看不上王府!”
此话一出,不仅是下人,林婉淑亦滞了须臾。
温行川遽然站起,扬起马鞭朝着芜碧狠狠抽过去,蓦然心尖猛地一紧,转眸看向冷元初。
只见冷元初仍有倦气的娇靥上黛眉颦蹙,朱唇紧抿,让温行川顷刻止住了手。
那鞭尾来不及收回,在芜碧傲气的方脸上瞬间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瘢,旋即泛出血点。
佩兰冷笑一声,手指划过所有膳妇的鼻子,打破了僵持。
“你们一个个欺上罔下,都在欺负我家小姐!调味调味,愧你吴小嫂说得出口!
调得咸肉腥淡,素炒齁嗓,甜酿发酸是吧!那汤煲每次端到小姐眼前,凉得油花都凝在一起!要小姐怎么吃!”
佩兰越说越替小姐委屈,根本在乎不得什么身份,难过得声线颤抖不停。
“我家小姐一毫儿辣都不能吃,与你们讲过后,盘盘菜里加辣粉!”
“后来你们变本加厉,一盘菜传好几天,这么潮的天,早就馊了!”
“你们怎么敢这样啊!”
佩兰话音落下,抱山堂许久没有声音,落针可闻。
华一见跪在最边上的柳哑婆子挥着手呜呜两声,悄步走到近前,接过柳嬷嬷从怀里掏出的一本小册,奉给亲王妃。
林婉淑回过神,细细读完,眉心蓦地一抖,一转凤眸看向堂内奴才,语气愤怒又带着哀创:
“六载前府里那件事,本宫记得当时百号奴才,或被勒死或被发卖,你们可都亲眼见过!怎过了几个整年,都活腻了吗!”
林婉淑招手让柳嬷嬷上前比划,华一一边问着一边记。
冷元初正呆呆盯着芜碧毫无波澜的脸颊,望着那道不断流的血沟出神,听见华一断断续续复述“膳银”“假账”,立刻敛回了注意力。
她能再站起走路时,堂哥已经开始逐步接手穗德钱庄。
等冷元初从冷家祠堂散学后,冷元知会拉住她的手,带冷元初来到钱庄总号。
冷元初很珍惜能听得到大中通宝落在高高的柜台上,发出“叮
叮当当“的声音,久而久之和钱庄的大小主簿、跑堂打成一片,跟着学了不少把式。
因此她非常清楚这假账有多恶劣。
华一记录完毕,林婉淑把状纸递给温行川。
温行川逐字读着,剑眉越蹙越紧,眸中的寒光逐渐聚成团火,在众目睽睽中,竟弯起唇角笑了一声。
冷元初第一次看到,温行川居然会笑?
那张令人瞩目的面容缓缓勾起一抹弧度,冷峻中卷着恣睢与狂放,让冷元初一时没移开眼。
但堂下众人可都知道,郡王爷平素不会笑,可若笑了,那真是笑得越俊朗,越恐怖!
此刻郡王爷的怒火肯定已至极点,白日那一老一小两个奴才,王爷给留了活口,这下是真要出人命了!
冷元初看着温行川喉结滚了滚,又好奇规矩森严的王府里怎么做假账,不自觉站了起来,一点点挪过去。
温行川看到冷元初逐渐靠近,倏地敛去暴戾神色,一把拉住冷元初伸来的小手,将她困在身前,让冷元初稳稳倚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。
再把那宣纸翻过面,没有给冷元初过目的机会。
“就由郡王定夺自己府内之事吧。”林婉淑整理着云肩,不再多言。
温行川低头抚着冷元初泛着丝丝凉意的手,语气平静,甚至裹挟一丝慵懒,但叫堂内外所有人毛骨悚然。
“来人,把他们都带去禁苑,一个不留。”
温行川说完,把一脸茫然、正思考禁苑是什么的冷元初抱到他肌肉贲张的大腿上坐好,一眼不错看着冷元初。
方才他没控制住,不知冷元初有没有被他吓到。
芜碧脸上的血划过双颊洇在衣襟上,直到被拖走,神色自始平静。
“奴无话可说,恳请殿下给我娘亲留条活路,奴便无憾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