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姐,要罚就罚我吧!是我没有好好检查,是我的错!”佩兰高抬着手臂将戒尺捧给冷元初,眼里闪着泪光。
温行川攒着眉头大步走到冷元初身旁,面向玉兰佩兰,凛然问道:“香兰呢?”
玉兰道:“回殿下,香兰姑娘回家了——”
“把她绑回来。”温行川大手一挥,撩起褚红袍摆坐在一旁的杨木椅,微仰头时正看到冷元初茕茕而立的身板和疲惫的脸上,顿了顿手上的动作。
烛光照映下,那原本瓷白的眼底,多出道淡淡黑痕。
温行川忽感一股细细麻麻的痛感,自心口穿行百骸。
昨日他把冷元初送回王府,临走前被她拉紧手叩在她小巧的脸颊上,软软问他何时回家,他答应冷元初夜半前必归。
是他得知香囊装满春药后,在璀华阁沉思一夜,失信于冷元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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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房只点几支蜡烛照明,光影交叠下,冷元初亭亭玉立的身体泛着柔光。
温行川看向冷元初的目光徐徐柔和下来,瞥过面前跪着的玉兰和佩兰,更为汹涌的怒火袭来。
若是下人蒙蔽主子妄为,更要重罚!过去那些动过爬床心思的狐媚子,早按府规沉塘处死!
“香兰娘亲病重,等家事料理好再审。”冷元初开口,环抱双臂倚靠在墙上,神色黯然。
脑袋里忽蹦出,那日晚霞晖尽,温行川无踪,她恍恍走下琉璃塔,听到暮鼓声中僧侣在晚课堂诵经——
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”
春药,春药,那岂不是说,温行川是情非得已,与她鱼水,并不是因为他爱上了她?
中药后还能知道冷元初是他温行川的妻子,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,若是温行川没看清,在侍女丫鬟身上卸了药力,她又能怎么办?
昨夜还在肖想未来与温行川夫唱妇随,方才还想为他绣新香囊,让她的情物伴他处理朝政大事,他们从前是陌生的,如今已在慢慢靠近,这个过程慢一些,她可以理解,甚至是期待的。
但现在,一切都化为泡影,她失了身子,他违了本心。
“殿下一夜未眠应是累了,早些去休息吧。”冷元初双眸无神,淡淡说着。
温行川看着冷元初这般疲惫,正要说一起回去,又听冷元初说:“我留在这边,把话问清楚。”
而后冷元初坐了下来,曲肘撑着云鬓,不再看温行川一眼。
直至破晓,温行川并没有离开耳房,而是与冷元初坐在方桌两侧,沉默听了一夜的雨。
清晨雨停片刻,香兰被下人绑来丢在地上,她赶到家同时,娘亲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香兰才被家兄绑了条白麻布,来不及哭丧就被王府侍从架来,与玉兰和佩兰一同跪在两个主子面前。
“小姐,真的不是奴婢做的,奴婢是笨分不清药材,但奴婢知道那是小姐最重视的,奴不敢碰……”
香兰耷拉着红肿的眼皮,有气无力说着,她还没有十三岁,现在更被吓得顾不上乱糟糟的黄发,鞋底和脸上沾了土,狼狈不堪。
耳房外渐渐聚起了王府的小厮侍女,他们从未见比亲王妃还温柔的郡王妃这般恼怒,更别提郡王爷破天荒插手后院家仆琐事!
不过郡王爷若是真插手,那可就,是否死罪的定夺了……
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渐起。
胡嬷嬷才穿好褐棉褙子,打着哈欠出了单间,准备开启一天对下人们的管理,就看到这帮夯货拿着扫帚篦子围着,个个伸着颈,连手里事情都不做了,立刻趿着粗布鞋嚷嚷着走过来:“都散了散了,皮作痒了吧,干活去!”
家仆不敢惹这位郡王乳母快速散去。胡嬷嬷径直晃到紧闭的耳房门前,叩着门,谄着声音道:
“殿下,娘娘,可否让老身进来?”
温行川看了冷元初一眼,见她眼底的黑又重了,传胡嬷嬷进来抓紧了结。
“是老身管教不严,要殿下娘娘恕罪了,只是不知……”
胡嬷嬷说着,看到桌上的空瘪的香囊,心头一震。
幸亏是在王府过活二十多载,脸色一点没变,胡嬷嬷装作不知情问了原委。
冷元初不想提这丢脸事,奈何胡嬷嬷句句陷阱,三两句便被套出实情,面容难掩委屈。
“殿下娘娘放心,此事就烂到老身肚子里,绝对不会传到亲王妃娘娘那里。”胡嬷嬷躬身说着,从方口袋摸出一油纸包,故作颤抖着把它摆在方桌上。
殿下莫要怪罪老身擅作主张,那日老身打扫内室,在那个四方喜鹊尊的后头瞅见这些香灰。老身心里寻思着以往可从没见过这玩意儿,我这伺候娘娘的,得搞清楚是啥,于是便大着胆子收起来了。”
胡嬷嬷清了清嗓子,叠手恭敬鞠了一躬,继续夹着嗓子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