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上冷元初窝在角落里,温行川起初与她讲几句话,见她这样,便也不再多言。
到了地方,温行川替冷元初撩开车门帘。
“看看这是哪里?”
冷元初没有什么抗拒,麻木地走出轿辇。
熟悉的门头,只是少了王府的那块门匾。
“以后,你与朕在这里生活。”温行川轻轻摸了一下冷元初的脸,想让她给一个回应。
冷元初没有讲话,看着门扉打开,走出来的,是温行宁。
二人自那次庙门不愉快的相见,已有两个月没见,温行宁赌气不肯应了兄长的话,便也没有俸禄,虽不至于打秋风,但勒着腰带过活不好受。
“嫂子来了。”温行宁一开口,就让她的哥哥放宽半侧心。
冷元初轻轻点头,站着不动。
“朕带你回仰止园。”温行川拉了她一把。
“我不去。”冷元初没有抬脚,淡淡说道:“当初在补汤投毒的,可有查出?”
温行川挥手示意妹妹忙自己的事,扶着冷元初的肩膀,垂头低言:“下毒者已经死了。”
“你查不到,就想把罪扣在无辜者头上?”冷元初问他的话语都没有力气,“陛下,我真的累了。”
“您要不杀掉我吧,我真的,不想活了。”
冷元初想到她的父亲,二爹,还有佩兰就这么被温行川关了起来,也听出他要对绍兴的冷氏族下手,下手是假,强夺穗德钱庄是真。
她似乎,又成了他的一杆有用的武器,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。
温行川没有讲话,二人拉拉扯扯从府门走到仰止园。
“朕想和你重新成一回亲。”温行川把冷元初拉到抱山堂,要她看到桌上的酒壶。
“朕为你补上合卺结发,好不好?”
言毕,温行川斟满两杯白酒,一只羊脂玉杯塞到冷元初的小手里,再从容地与她交叉手臂,将另一只鸳鸯杯置于唇边。
第81章
冷元初举着酒杯,既没有饮,也没有任何悲与喜,眸光越过桌案来到窗前的那方琴上。
温行川瞧她发呆的模样也如此称心,举另一只手托了一下她的酒杯底,缱绻言道:“从前没告诉你,朕也会弹琴,喝下去,与朕一起弹一曲吧。”
冷元初没有多言,咬着杯沿把那一口甘冽的高淳酒
饮了下去。
温行川大喜,迅速饮下他的那杯酒后,揽住冷元初的肩膀。
“该结发了。”
冷元初手中的白酒杯从指尖滑到地毯上,没有碎,但她突然爆发一股力量,推开温行川扑到圆桌前,把那酒壶旁的剪子举起,就要对准自己的脖子——
“蘅蘅!”温行川凤眸一立,握住冷元初的手腕,拼命夺过那把红剪子,丢到墙角。
“你疯了!”温行川惊魂未定,抱着冷元初的纤腰,疯了似的将她按在胸膛,他知道冷元初是个倔性子,但一个从小就在坚强求生的凌霄花,怎会做出这般举动!
刚才那一下,让男人的心脏随着剪刀高昂悬到嗓子眼。现在再感受到怀中人逐渐冰冷的气息,温行川已然崩溃。
“蘅蘅,你看看朕,看看朕。”温行川捧着冷元初的脸,却在那毫无生机的眼眸中失去了方向。
冷元初似是在欣赏他明亮的眼睛,又似是透过男人乌黑的瞳仁看自己。未结婚时,她被人唤作吴瑗元,躲在冷元知身后自由自在,在阿拉贡那三年,她可以坐着木船到处推销倒手东方货品,哪怕在回到大燕的那艘海船上,她都可以在睡不着时躺在船舷看满天星光。
她已经不敢再追求什么复仇,甚至想和温行川说,她不想计较下毒之人,不想再用这件事情反复折磨自己回忆起七岁时鬼门关那一遭,只求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。
知哥哥说的没错,她不该再回江宁,也没能寻到伯母,她总是,在做错事……
现在站在抱山堂里,四面八方都是她曾经的嫁妆。
抱山堂被烧过,那这些崭新如故的家具,是温行川下旨复原?
冷元初轻轻笑了一声,何必如此。
这些全是冷兴茂为她,或是说,为女儿的替身,没有任何情感准备的家具摆设。
这样的地方,她没有任何留恋。
我不喜欢这里。
冷元初想说话,但她讲不出,失去说话的力气,就是一瞬间的事。
冷元初不再与温行川说“放她走”,和任何反抗的话,由着温行川吻过她的脸,也不再说“不”。
温行川压抑着的紧张未消,小心把她抱到琴前,随后屈膝跪坐琴的另一侧,为妻子抚琴。
从清河流觞到大漠孤烟,大抵过了两个时辰,温行川渴望冷元初能在每一曲终了时给他一点赞誉,却是寂寥一片。任由食指在最后一刻刮断琴弦时,看到冷元初的肩膀颤抖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