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大家都吃好三三两两走开,冷元初看出林婉淑要与别的夫人谈私事,带着侍女走去远处凉亭歇息。
稍坐一会,便有人特意来与她行礼。
“向娘娘请安。”说话的女子梳着双螺髻穿着青兰纱裙,海青搭在臂弯,鹅蛋脸上一双桃花眼明亮。
“你是?”冷元初见这女子方才没被介绍过,只得问一问。
“我叫甘棠,娘娘唤我甘小妹就好,我是文华殿大学士的孙女,最小的孙女。”
“哦,我知道了!”冷元初忽然想起距大板巷不远的豪华官邸,“你是甘乾大人的孙女?”
“正是!”甘棠眉眼弯弯,笑道:“娘娘看我是生面孔,我看娘娘也是生面孔。要是您在江宁府长大,我们从小就会认识了!娘娘和大燕同日生,实实在在是太有福气了!”
“哪里,哪里。”冷元初用手帕轻轻遮面,问道,“甘小妹是几年生人?”
“我与娘娘同年,我是三月生人,所以要娘娘唤我甘小妹就好!”
“好啊!”冷元初没想到还有比她热情的女子,与甘棠聊得开心。
“到了七月我便是要入宫做女官了。”甘棠说着,眼睛仿佛闪着星光。
“女官?你还没有订亲吗?”冷元初知道做宫廷女官五载后才可归家,她是大世家女儿,甘大学士怎未提前订下一门亲事留住孙女?
“我是自己想去的。悄悄和娘娘说,我想去做供膳女官,娘娘能帮我一把吗?”甘棠说着,面向冷元初眨眨眼,满是期待。
冷元初被她这幅贪嘴模样逗笑了,想应不算大事,答应了她,“好,我尽量。”
谈话间,她的视野里闯入一个头不高但走路带风的年轻女子,身后跟着几个新簪头花的年轻女孩。
“与郡王妃请安。”来者语气不恭。
冷元初问道:“你是?”
“回娘娘,我是鸿胪寺卿的长女,我叫郄娅。”
“哦。”冷元初没多言,等她开口。
郄娅冷笑道:“怨不得郡王殿下此前拼命抗婚不成,终究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比不过娘娘的好出身!”
“抗婚?”冷元初一怔。
“原来娘娘不知道?”郄娅环抱双臂讽刺道,“上个月殿下为了抗婚失踪一段时日,还不是被陛下一道圣旨叫回来被迫娶的您?”
未等冷元初回应,甘棠先站起来急声呵斥:“郄娅你怎敢以下犯上!不要命了吗?”
郄娅个子高,不怕这个小身板的甘棠,冷笑一声回道:“我这也是为娘娘好,大家都听说娘娘接亲那日被丢在渡口,您知道何故?”
冷元初竭力控制情绪,没有回应。
郄娅回头扫视她的跟班,大声说道:“那日殿下去哄外室了呗!”
凉亭下一片寂静,郄娅抱臂斜站着,细狭吊梢眼在上下打量冷元初不停。
“外室?”冷元初启口,“如此编排皇族,你不怕掉脑袋?”
“郄小姐不怕。”女众里有人喊道,“郄家长公子是殿下的伴读,消息可比我们灵通。娘娘,我们也是好心告诉您,
任谁新婚大喜之日被夫郎抛弃,都难过啊。”
“就是就是。”
冷元初面色未动,道:“你们可知那姑娘在哪里?本宫想见一见。”
郄娅只偷听长兄提过郡王经常出入一处私密的地方,道:“在门西的养虎巷呢。”
“郄娅!你不要胡说八道!”甘棠猛然起立连声打断她,回身与冷元初福礼道:“娘娘切莫信她!郡王殿下不是这种人!他曾发过誓只娶妻不纳妾的!”
“殿下是说不纳妾,”郄娅推了甘棠一把,看着冷元初毫无忌惮,越说音调越高:“我长兄说了,是要娶平妻呢!”
“那本宫是要和殿下说好,主动迎回来做姐妹!”冷元初再难忍下丢下这句,看郄娅阴晴交替的脸,在石桌上的拳头攥起,沉声呵斥:
“你出言不逊,看在今日是为出征的将士们祈福,本宫不愿见血光。但你敢妄议郡王,本宫绝容不得你这般无德无礼!”
“来人,传本宫口令,郄家女子皆禁足一月,由王府掌教亲自教教你们怎么做人!另把她方才说的话记下来,让鸿胪寺卿看看他的女儿多有出息!”
“啊!不要碰我!”
王府的侍女三下五除二把郄娅拖走。
冷元初冷眼扫过几个戴着发饰战战兢兢的女子,凛凛开口:
“今日是戒日,但你们满头首饰花枝招展所谓几何?心中可还有虔诚之心!来人!摘了她们的头花,即日起禁足七日,日日端正抄录《药师经》赎罪!”
“娘娘恕罪!恕罪……”
待到她们都被拖了去,冷元初再度坐下,片刻竟有干呕的症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