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行川听罢拧眉,乡野出身?她是大燕首富唯一的女儿,胡说八道,未免可笑: “你在与孤说谎?”
冷元初被他突然的质疑惹得身子一颤乱了阵脚,呼吸凌乱间,忽被门坎绊着向后仰去。
头脑空白之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,是温行川拉住她上臂,随即拽得更近,躯体间几无缝隙。
“把你去过哪里都说一遍。”男人的语气压迫感十足,仿佛在审一个犯人。
冷元初哪里见识过,将行迹老老实实复述一遍。
“王府里有膳食,为何出去吃?”虽是初夏,可温行川的话语里仿佛淬着冰碴,凉飕飕的。
冷元初遽而想起,今日公然出府寻食,若被传成她瞧不起王府膳食,更难收场。
“我……”冷元初不敢说实话,一双削肩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。
温行川愣了一下。
虽然冷元初不值得他费心提防,但为避免夜长梦多,有些话需要说在前面:他不想她随意离开他的掌控范围。
凝视着冷元初纤长的羽睫,温行川意识到他大概是让她吓到了,遂松开她的胳膊,语气放平些许:“以后不要乱走,记住了吗?”
“……”冷元初正闭紧双眸迎接训斥,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?
温行川没得到回应有些不喜,倾下身子再重复一遍:“记住了吗?”
“臣妾记住了。”冷元初屈膝应下,鼓足勇气抬起头,望向男人在光影中晦暗难测的俊颜。
眼前忽浮现初见时,风吻过宝塔铜铃,平淡无奇的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七彩霞光喷薄而出,刹那间染遍整个苍穹。
他于佛前转身,像是苍茫荒原上孤傲的胡杨,又像那簇燃着烈烈之焰的红蓼子。
让她如星子追逐明月,如羁鸟回归旧林。
万千情丝缱绻,满心独钟意,满眼仅君存。
可现在知晓她这般喜欢的他有心上人,她很难过。
冷氏族中男子,都只娶一妻没有纳妾,未婚前她对夫君亦有这般期冀。
不过今
日散了心,她也想通了:从前他们不相识,如今她才是温行川明媒正娶的妻子,该主动维护好他们的夫妻感情。
想到这,冷元初就这样仰着头,眸中闪着莹光软软问他:“殿下要在这边安寝吗?”
温行川正在思索她方才所述可有谎言,被这唐突一句诧到一怔,随后深深凛了她一眼,侧身移步走出抱山堂。
冷元初望着温行川走向书房的背影,手指一松,帕子无声落地。
“小姐,郡王爷怎么这样啊!”佩兰本远远躲在门边,现在已完全认定,一切荒唐都因郡王而起,他就是故意冷落小姐!
她从小姐七岁便跟在身旁,最知小姐原本的活泼天性!
小姐素来贪睡,来了江宁,却是天未亮爬起,展开绵绵手臂,顶起瓷碗孤零零走在窄木之上,只因郡王喜欢严苛到如尺刻度的姿态!
小姐中过毒身体弱,记不清自己药方,却能将郡王繁杂精细的药膳如数家珍,再用两个月便会说生硬拗口的江宁官话,只怕郡王听不懂绍兴吴语,嫌弃她的出身!
一本本抄着女训女子规,再将它们化之于行。郡王写的政论,小姐如珍宝般捧读,一字一句印在脑海里,指尖上,现在还留着细细碎碎的针孔,只为学会为郡王缝补衣服,以表勤俭之德!
这般辛苦,都是为了这位韩阙郡王!
佩兰拧起眉头,趁现在四下无人与冷元初直言:
“殿下实在是太无礼了!小姐,我们回门与国公大人说道说道,管他王不王爷的,怎么能让我的小姐受委屈!”
“不必了,你也要拦着公府带来的家仆,不要说与母亲。”冷元初蹙眉轻叹。
说与父母又有何用?届时父亲寻温行川斥责几句,定会被他认定小人之举,更难处好夫妻关系。
况且父亲真能为她撑腰吗?
冷元初想起在绍兴看别的女子出阁,父母执手泪眼,不舍女儿嫁人。
可她的父亲送嫁时毫无不舍之情,就像是甩掉自家商号一件积压已久的货品。
次日,冷元初不敢贪觉早早晨起,自行推开雕花窗准备呼吸新鲜空气时,正听到墙角有家仆小声议论。
一人道:“看起来主子的确不喜欢冷氏啊。”
另一人叹息:“唉,可怜这细瓷儿一样的新娘娘,心里头不定多难受嘞。”
复传来一句:“啥子可惜的,国公大人硬塞来的嘛,只能是摆样子滴。”
“哎?你们听说王爷当初点头答应娶她,是……”那声调忽然压低,“陛下说了,娶了冷娘娘,往后他想纳谁做侧室都行。”
众人恍然大悟:“可不是嘛,现在郡王爷不就在寻那个女子?看起来咱们得打起精神扶持新主子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