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曙迟疑片刻,才走向安若,走出几步还又回头看了看杜兰亭。
“扶好奶奶。”安若叮嘱一声,只当没看出沈清曙的异样。
沈清曙扶着沈刘氏,沉默许久,到底没有忍住:“奶奶,那个女人、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……”
沈刘氏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,低声道:“我也不清楚,清曙,不论到什么时候,你都不要忘记,你是叫谁‘母亲’。”
沈清曙抬起头,看着在前面笑闹的一大三小,忽然有些哽咽:“我、我不会忘记,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,到底是不是她?如果是,她为、为什么不要我?为什么……”
沈刘氏低叹:“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。”
杜山长的千金,虽非官宦之家,却是书香门弟,就算是当时的沈家并未完全落魄,也属良配,若是当时远岚告诉他们,他们怎么会不应?
为什么远岚竟从未提及?难道,他们之间另有隐情?
于此同时,也有人在问“为什么”?
杜年很是激动:“为什么?现在又不是当年了,为什么还要隐瞒?兰亭,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,也要为堂伯,为咱们杜年着想啊!”
“我为杜家着想?”杜兰亭抬眼,眼底隐有一丝戾气:“当年也说让我为杜家着想,让我诈死,躲在静水庵快十年。这十年来,我整日对着的就是四面墙,再一个天聋地哑的师太,清灯苦佛,孤寂度日。那时候,何曾想到居然有一天,还会有人以为了杜家着想的名义让我出庵呢!”
“你不用冷嘲热讽的,我知道要辩论我是辩不过你的。”杜年摆摆手,沉声道:“我实话实说,这次我带了远岚,还有清曙过来看你,是堂伯的意思。你刚也看到了,清曙长得那么像,不管是谁,只要见过那人,再看清曙,一眼就能认出来……”
杜年扬眉,带着七分丝兴奋、三分得意:“瞒是瞒不住的,瞒不住又何苦再瞒?何况,清曙才得那么好,又跟着远岚做得一手好学问,你难道就忍心误了他的前程吗?”
“什么前程?”杜兰亭厉声低喝,“杜年,你莫要失了心智,胡言乱语。远岚是沈兄之子,前程如何,自然由他父母操心,你白操的哪门子心?还非要扯上我这个在世上早死了十年的人来说项,岂不荒唐!”
杜年更急:“你不承让就不是了吗?你自欺欺人要欺到什么时候?沈兄,”
他转向沈远岚,沉声道:“沈兄,你这么多年养育清曙辛苦了,不只我们杜家会报答你的这份恩情,就是那人,也必会念着你的好。你想,若是他日……何等荣耀啊!”
杜年说了那么多,沈远岚一直面无表情,直到沈远岚说完,他才淡淡道:“杜兄,这些话也是山长让你说的?”
杜年脸涨得通红,半晌没答出来。
沈远岚也不等着他答话,只淡淡道:“还请杜兄回避片刻,让我与兰亭说几句话。”
杜年气呼呼地起身:“随你们!反正我说的都是好话,兰亭,你自己好好想想。”
杜兰亭无语,连眉毛都没颤一下。
等到杜年一走远,杜兰亭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立刻就变了。
神情复杂地望着沈远岚,她忽然站起身,身子一矮跪在了沈远岚面前,倒头就叩。
沈远岚如何能受,忙扶人起来。
杜兰亭哭道:“远岚,多、多谢你,若不是你、若不是你,可能清曙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。我爹他真的是好狠的心,就算我失了妇德做了伤风败俗之事,可清曙到底是他的亲外孙,我以为只要我答应隐居在庵堂,他就会放我们娘俩儿一条活路,哪想到他打定了主意要在孩子出生时就溺死他呢!我可怜的清曙啊……”
第160章 故人
杜兰亭是美人,此刻痛恸大哭,也有清雅动人之处,沈远岚却一直是淡然的,直到杜兰亭提到沈清曙,他才有所动容。
“当年我知道消息赶去溪边,将将来得及救下清曙,那时我本想知会你一声,可清曙受寒,染了肺疾,我只能先带他下山……”
“我救清曙,完全没有想过要任何回报。更何况,这些年我二人情同父子,他与我亲生的孩儿没什么两样。以前,我隐瞒了他的身世,对外、对内都说他是我的儿子,以后,也会如此。”
目光在杜兰亭脸上一转,他又道:“不过,你若有别的想法,我自当尊重你的决定。”
杜兰亭忙道:“不,这已经很好了。远岚,若非堂兄来与我分说,我还当他已经死了……”
反手抹了抹眼角,她涩声道:“能再见到他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至于,我堂兄说的那件事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当年那人狠心丢下我离开,现在就算他、他富贵了,可在我眼里,他仍是从前那个负心人,我连提都不想提他,更不想清曙认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