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是谢谢,只有谢谢,即便这样,我还是很期待下一个谢谢。”
“咦——好肉麻啊。”有人夸张地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,“思春啊你。”
“春天到了,万物复苏,又到了动物们**的季节……”
“夏筱雨!你是不是恋。童。癖啊?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贴吧论坛里一层一层骂他的时候,比起难过生气,谢屿更多的是麻木到无感,可是在那一刻,情绪被上锁的阀门直接断裂,愤怒的火燃烧在拳头上。
他动手打了人。
他只有一个人,所以混乱到最后,也只有他受了伤。
母亲再看到他的时候,疲累地皱眉,没说一句话。
只有眼神,母亲的眼神向来利落简练。
就像在看一个,半失败品。
而少女那在课桌里流转,本不为人知的秘密心事,伴着撕碎的便利贴遗迹,化作滑落的眼泪和艰难的声音,轻似落叶无声,谢屿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晰。
“要是我不喜欢你就好了。”
“谢屿,你不值得被喜欢。”
谢屿看着她,说:“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又一句。
这是面对杨乐背影时,未出口的那句。
……
谢屿坐在床头,手里还是紧抓着那个旧玩偶不放,像是溺死前无助抓住的最后一株稻草,无济于事,但那是他仅有的救济。
他低着头,连呼吸都没有声音。
不知道是在发呆,还是被困在了某个让他难受的回忆。
盛柠这会儿才看清那个玩偶的样子。
是一只土黄色大耳朵的小狗,颜色褪得发灰,显得脏兮兮的,走线有些奇怪,身体和四肢的比例不太协调,摆在货架上是不会让人多看并为之停留的类型。
更像是没做好的残次品,注定没人要。
却被谢屿买来。
她起先以为是给Nanky玩的。
现在却觉得,这个玩偶对谢屿来说应该很重要,陪伴了他很久,久到那时候,也许有无数个这样情绪默默流泄的夜晚,只有它陪着他。
想到这个可能性,盛柠眨眼间,瞳眸里就湿开一层水光。
她忽然发现,她没有那么了解谢屿,不了解他的过去,不了解他的家庭,不了解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。
所以他难过时她什么也不知道,什么也做不了。
她这份喜欢,也太不合格了。
“盛柠。”谢屿微微抬眸,看向她。
叫完她,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,等到盛柠应声:“嗯,我在。”
他才继续说,语调缓顿而极轻:“我是不是,很不招人喜欢?”
嗓子哑到,尾音要消失。
回视着他的眼,她的目光穿不透那片空蒙弥漫的大雾,盛柠心疼不已,深深吸了口气,她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,尽量露出和平常无异的轻松笑容。
她手心压着床,身体微倾一些,“招那么多人喜欢干嘛,招我喜欢就够了。”
“你喜欢我吗?”谢屿迷茫地问,声腔有点黏糊糊的,眼皮似乎很重,已经快要抵挡不住酒后席卷的困倦。
他完全不清醒,可能问了这句马上就会忘记,对自己说的话没意识。
但盛柠还是认真地回答,近近地锁住他的双眼,“嗯,我喜欢你。”
她眼里的光清澈真诚,终于驱散那漫天浓雾,找到入口,直直探照到他心里去,勾勒
幻化为柔软的触手,轻抚而过,平息那泛滥无名的伤然。
谢屿好像每听一句话都要消化好久,听了她的回答,接着问:“那你是谁?”
“我是盛柠。”
他又思考了很久,喃喃道:“……盛柠喜欢我?”
盛柠点头,“对呀。”
这次,他没再说话,又把头低了回去。
他看起来困了,又倔强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睡的意思,盛柠干脆去厨房摸索煮醒酒汤。
Nanky趴在他脚边,和小黄狗一起陪着他。
煮好了,他还那么坐着。一勺一勺哄着人喝完,盛柠把小瓷碗放下,去摸他红得不正常的脸蛋。
“柠柠。”
盛柠手蓦然一顿,就这么被惊人的高温烫着。
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柠柠。”
盛柠笑:“你再叫一遍。”
“柠柠。”
“怎么啦?”
“谢谢你。”
“……”这时候还不忘记说谢谢,她真是既无奈又好笑。
“这次不如当场就谢啊。”盛柠侧着身坐在他旁边,离得很近,“我想想啊,这次怎么谢。”
她做思索状,半晌,把左边脸颊转过去对着他,“这样吧,你亲我一下。”
“……”
卧室静悄悄,盛柠疑似是听到那道浅息滞停了一瞬。
她也不转回脸,就这么等着。床边灯罩里的暖光晕淡,像低档的慢火,煨出她额头鼻子、嘴唇下巴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