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要求可把谢望舒给为难住了,“……这还真,没有。”
“一张也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
提起谢屿小时候,谢望舒神色有变,“用爱的镜头记录家里小孩儿成长这事儿,在谢家不切实际。”
“硬要说记录的话,倒也不是没有,你知道从小到大记录谢屿的是什么吗?”
盛柠随着她的语气有些心悸,“什么?”
“监控。”谢望舒说,“在他周围无处不在的监控。”
盛柠的心悸停了,却随即猛地收缩。
“什、什么?”
“我跟你讲讲我小时候,也差不多,走哪儿都有人跟着,没有交友的权利,罗列贯穿的奖惩制度,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要精确到秒……那些监控被我拆的拆,摔的摔,砸的砸,跟着我的人也被我揍个遍,可是没用,总有新的监控顶在我脑门,总有更强壮的保镖跟在我身后。”
“所以谢屿出生的时候,我真觉得这个弟弟是来救我命的。”
谢望舒说自己是笑着的,可说到谢屿就笑不下去了。
“谢屿也的确不像我这么叛逆,没有辜负我父母的期望,从此我父母的眼睛也就很少再放在我身上。”
“我一直对这个弟弟漠不关心,以为他就是天生的、完美的、谢家要的那种小孩儿。直到有一次……有一年的除夕,我被朋友叫出去玩,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拉住了我,仰着头叫我姐姐,让我带他出去。”
“我对他说不来讨厌,也谈不上喜欢,我拒绝了他,可没想到他挺执着,赖着我不松手,我嫌烦,就骗他不出去了,留下来陪他,他就不闹了。”
“我把他哄回房间,关门上了锁。无视了他的拍门,也无视了他嘴里喊的姐姐。”
说到这里,谢望舒难受万分地吐了口气,“我不知道保姆请假,也不知道除夕夜没人回去,换班的保姆和佣人两天没影儿。很正常,他们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,忙工作忘了通知。谢屿就被锁了两天,没进食。”
“电子设备是禁止的,他能求救的只有监控,偏偏时时不在监视的我父母,就是那两天没看。”
“第三天,他自己翻窗,从二楼往下爬,摔骨折了 。”
“我妈把我叫到医院,上来就是一巴掌,我记得我被踹到了地上,疼得站不起来,他一着急,打着石膏又从床上摔下来。”
“最后只剩下我俩的时候,我看着他,他也看着我,我没说话,他跟我说……姐姐对不起。”
“自那以后,他就再也……没对我提过要求,没有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儿那样粘着我喊姐姐了。”
“我后来反复地想,他可能只是想在其他人都热热闹闹过年的那晚,出去透口气。”
“或者希望有人能陪陪他,但是最知道他在承受什么样的压力的我,却选择了视而不见。”
等谢望舒疯够,终于肯回头看看,才发现个子高过她的少年早已长成沉默密闭的模样。
十八年,他的人生仍未开始。
“自由要等价交换,是不是很操。蛋,到现在也是这样,无法改变。”
谢望舒的话哽得不顺畅,说完抽了两张纸巾,一张自己擦,一张递给身旁的人。
“咱俩也真是……”
盛柠愣了愣,摸了把脸,才意识到,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遍。
“那些监控,现在还能看吗?”她听到自己问。
“你想看?也能找来,就是……唉,还是别看了。”
盛柠攥破纸巾没擦,任脸上的泪风干又流。
“望舒姐,方便的话,我想看看他。”
就当是多年后,冷冰冰的屏幕外,一份迟来的陪伴。
第70章 续写只有他义无反顾地走向她的路。……
从谢家出来,盛柠坐在车上往外看,整齐有秩的树木和庄严无尽的围墙。
要驶出很远才能看到全貌。
盘绕在心头的那股怪异感终于清晰。
这里像个帷幕剧场,像个博览观园。
容纳得了观众无数,容纳得了别墅百幢,却独独容纳不了一个普通的家。
谢屿和这里很割裂。换句话说,他根本就不像是谢家的人。即便是一身反骨讨厌这里的谢望舒,穿扮妆容放眼全场我行我素,都没有那种强烈的相斥感。
谢屿从上车就关注到她情绪不对劲,肩身靠过去,抬起的手臂想搂她,顿了顿后却只是横在她背后,撑住了远侧的扶手。
“怎么了?”
“…是不是因为我突然带你来这儿,你还是不开心?”
盛柠沉思,没听进去,对准他的眼,忽然说起不相干的:“谢屿,你想公开吗?”
“嗯?”
“我们的关系,你想公开吗?”
好像不论她随时随地提起什么事,他都耐心对待,第一想到的都是她的感受,语气近似疏导:“这个不用有压力,按你的想法和计划来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