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牧摔在地上,扯得脚踝伤口又撕裂,鲜血流得越发汹涌起来。
冷不丁听见那黑衣人提起他爹,裴牧不可置信回过头去,声音沙哑无比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爹,裴大将军。”早知道他会感兴趣,那黑衣人冷冷笑了一声,抱起双臂,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牧,“当年就是在这上京城中,也是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吧,为了救你娘,被当做猎物,万箭穿心而死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?父兄死战于沙场。”裴牧撑着身子站起来,挥拳向那黑衣人抡去,“找死!”
黑衣人却轻巧躲开,反一脚又将裴牧踹倒,足足踹出三米多远,看着他身子砸向一旁的墙上,又重重摔下,才慢吞吞笑了一声:“他没死在战场,姜家大军还未破关时,他便马不停蹄回了上京,想带你娘离开,说什么天涯之大,自有他们的容身之所。”
“你们裴家倒是一贯出情种,可惜那时的上京城,早已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,城中的每一个人,都不过是一枚棋子。就连你,裴远之,你当你为何能活到今日,不过是我家大人怜惜你贱命一条,这才容忍你在他眼皮底下呆这么长时间。”
“首领,没必要跟他说这么多。”另有一人突然打断那黑衣人的话,又压低声音提醒道,“城防兵已经往这边过来了。”
黑衣人放眼看去,果然看见一队兵马,立刻愉悦地看向裴牧:“但愿你这天下第一的名头,能比你那废物爹好用些,我们走。”
他话音一落,几十个黑衣人便瞬间消失在了眼前。
裴牧还躺在地上,因方才挨了一脚,此刻嘴角竟也带了鲜血。
但他只是无所谓地拿袖子一把抹干,目光冷冷地在那群黑衣人方才在过的地方落了片刻,又立刻强撑着身子起身,踉跄往小巷深处去。
活下去。
无论如何,他得活下去。
*
江清淮亲自去了钱宅,奈何还是晚了一步,眼前只剩下被烧得了无长物的废墟,夜风轻轻一吹,灰烬便开始打转,热情地扑到脸上,呛得江清淮咳嗽不止,眼圈发红。
他留在这里无甚大用,只能去找将钱家父子,尽可能安慰一二。
钱父受伤不重,情绪却十分不稳定。
钱子尧更是缩在一个牛皮毯中,一个劲地打哆嗦。
看见江清淮到来,他眼前猛然放光,只朝前扑来,一把跪在江清淮面前:“陛下,求您为母亲,为钱家上上下下几十号家仆们做主啊!”
江清淮扶他起身,看见他手背上烧得几无完肤,立刻从系统商店买了上好的烧伤药,捧起他的手帮他上药。
钱子尧疼得下意识朝后缩了缩,眼圈发红:“陛下,火是从书房开始的,那贼人一定是看商会将成,不得已才出了这样一个下贱无耻的……”
“朕知道。”江清淮借着烛火帮他上药,心却乱作一团,“朕已经动员所有人去找了,一定能救回你母亲。只要查到背后行凶之人,千刀万剐,绝不姑息。”
“陛下。”钱父也跟着跪下,他长得和钱子尧很像,不过身形更壮些,平日总是和和气气,今晚却被火熏黑了整张脸。他脸色严肃,身子却也在无意识发抖,“草民一家幸得陛下垂怜,今晚之事,草民其实有听到一些东西。”
他猛然朝江清淮磕了个头:“求陛下向臣保证,这背后之人不论是谁,陛下都一定会严惩不贷,还我们钱家一个公道否?”
江清淮的脸色凝重:“当然。”
“他们抓走内人时,草民也在场,奈何一人难敌众手,只拼了命和其中一位黑衣人拉扯,趁他不备,在他身上摸到了这个。”钱父递给江清淮一个腰牌。
那上面,赫然写着“龚”字。
江清淮看得不由一惊,当下便唤来林珏:“拿着朕的腰牌去搜龚成府,里里外外、仔仔细细给朕搜干净了,一旦发现左夫人踪迹,不必审理,直接送龚成去大理寺!”
林珏心下一惊,看向钱父手中的腰牌,更是不可置信。
但江清淮脸色极差,林珏当下不敢犹豫,领命即刻去办。
等到后半夜,林珏终于带回来好消息,确定在龚成府上找到了左夫人,好在夫人毫发无伤,只是受了些惊吓。
至于龚成,此刻已经扭送大理寺,龚府其余家眷、丫鬟、小厮等,一概禁足于府中。
江清淮听完林珏的汇报,才稍微松下口气,他问:“龚成可有说什么?”
“龚大人看起来一头雾水,臣带人拿下他后,他一个劲儿喊着冤枉。”
其实林珏也有点惊讶,虽然他对朝中的文臣一贯的看不起,但对龚成又有点不一样。
一来,龚成和他们林家同是前朝之臣,于情,便亲近一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