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抿起唇,缓了一会才轻声说道:“院长,以我的专业来看,我是绝对不鼓励让小凡去聋哑学校的,就如同您所说的,他并非是聋人,而是仍保有听力的孩子,若是能持续配戴助听器并辅以听能康复训练,我相信他能够取得不错的表现,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剥夺他听见声音和开口说话的权利。”
“但是我也明白您的顾虑,对于您所面临的困难更是感到遗憾,很想要帮助你们。”
话到这里一顿,她稍加思索,给出了一个提议:“我希望您接下来也继续带小凡来上课,有关您所考虑的治疗费用问题,我会替您向医院争取,或者寻求其他机构的协助,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?我会在下周给您答复。”
院长闻言一愣,脸上浮现了不敢置信的惊喜表情,道:“您……您说真的?”
阙宛舒笑着点点头,道:“虽然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,但我会竭尽所能的。”
院长鼻子一酸,眼泪再度滚落下来,为陈凡四处奔波的日子里,她面对的大多是他人怜悯与为难的表情,阙宛舒是第一个用这种充满笃定与热心的眼神给予她正面答复的人。
无论最后是不是真的能成功拿到资助,光是有这份心意,她就觉得非常感谢了。
院长抬手捂住嘴,一边流泪一边向阙宛舒鞠躬道谢:“谢谢你,阙治疗师,真的非常谢谢你……”
阙宛舒吓了一跳,连忙扶住她,笑道:“您先别急着谢我,真想道谢的话,我们等小凡的康复训练取得明显成果的那天再来说吧。”
院长闻言忍不住笑了,流泪着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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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当阙宛舒开始四处寻找能帮助陈凡的机会后,才发现一切确实困难重重。
她首先询问的是云安医院的基金会,确实如她所记得的那样,他们主要提供援助的对象是罕见疾病与重症儿童,陈凡并不符合。
但考虑到他的背景,院方还是可以提供他一定的医疗费用减免,可这对于每周都需要进行听能康复训练,且可能需要持续几年的陈凡来说远远不够。
紧接着她又询问了梓城残联、各大基金会和听语机构,可得到的回复也与院长的相差无几。
其实陈凡的治疗课费用说多不多,说少也不少,他最初必须每周上两次课,一年的费用大约两万元,等到情况稳定后可改为一周上一次,但一年下来大概也需要一万元左右。
阙宛舒有些苦恼,她从前花钱经常不看价格,经常一下午就消费了十几万,没想到有一天也会为这一两万元而发愁。
实在找不到办法时,她甚至想干脆自掏腰包替陈凡支付治疗费用算了,就当是她捐款给福利院的。
而当出现这个念头后,她竟愈想愈觉得可行,以她如今的能力,负担这些费用是绝对有余裕的。
可她又不确定自己的做法算不算正确,实在纠结得快要头秃之时,她终于决定去问问前辈的看法。
于是她进到张书兰老师的办公室,孰料才刚把话说完,就见张书兰抬眼望进她的眼睛,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,道:“宛舒,你的家境还不错吧?”
第33章 愤怒于社会的不……
阙宛舒闻言一愣,不明白张书兰怎么突然这么问。
她含糊地回答:“还可以吧。”
在阙家出事前,她家里的情况确实还不错,哪怕是出事后也远没有到过不下去的地步,但这和她询问张老师的事情有关吗?
见她面露迷茫,张书兰笑了下,突然问了她另一个问题:“我想知道,你如何看待‘大富大贵之家容易出现理想主义者’这句话?”
没等她回答,张书兰已接下去道:“我认为这句话挺合理的,它在某方面反应了一个现实──财富让一个人有机会去思考更高层次的问题,也更有可能发展出理想主义。”
这是什么意思?
阙宛舒眉头微蹙,反驳道:“可我不是因为出身富裕才想帮助对方,我也不认为只有富人才有善心、才关心民生社稷的议题,有很多人即便出身穷苦,也依然乐于助人。”
善良不是特权阶级才能拥有的品质。
“当然,善良无关贫富,可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。”张书兰笑了下,语声温和道:“出身富贵的孩子资源丰富,生活稳定,他们不需要为生计发愁,因此能更有余裕地思考其他问题。”
“但阶级会带来思维上的不同,面对他人的苦难,出身富贵的人往往会因为不能理解世上怎会有这么可怜的事,因而想去帮助对方,有时想法难免过于理想化,而生活在底层的人最能理解穷人的痛苦,知道对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,可他们或许会尽自己所能给予对方帮助,但却不会产生‘我要拯救他’的想法,因为对于他们来说,如何活下去才是首要目标,而非是助人的理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