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。”齐芜菁跳下棺材,鲜奇道,“原来你也知道里面装了人?老匹夫聋了耳,这么响亮的‘救命’声听不见?”
桑青歪头道:“太公有本领,方才那红光什么咒?”
齐芜菁说:“杀虫的吧。他可是叫我们‘小野种’。”
“你我怎么处处走,处处是骂名?”桑青摸到脖子,好像为“我们”二字感到愉快,“少君怎么补偿我?”
“为你取了链子,就让你忘了本。”齐芜菁漫不经心道,“如今连谩骂都受不了了?”
两人一唱一和,全然不把柳太公放眼里。然而老头儿有气难发,他浑身像被捆住似的,手脚都动不了!
柳太公欲哭无泪,只好服软,正要说什么,却见齐芜菁将弯刀尖挑入棺材缝,盖板被错开,霎时间,一股浓郁的血腥翻搅而出,伴随着低声残喘的呜咽。
齐芜菁随手扯了片叶子,捏了个照明诀,火光烧起来,瞧见棺材内红彤彤的。
一人躺在其间,像是烂肉堆成的骸骨,浑身缺一块少一块的,尤其是他的半截身子,开膛破肚,脏器都被剁碎了。只剩一张尚能辨清五官的脸,嘴唇翕动着:“救命……救命……”
齐芜菁眼前有雾似的,他拿近火,方看清那张脸:“一别多日,陈兄怎么落得如此下场?!”
原来这棺中人不是别人,正是当日那位姓陈的商贾!
陈兄双唇张合,像两片鱼鳃:“屈兄……头……府……”
他又重复了一遍,而后盯着齐芜菁,咽了气。
桑青“啊”了声,他掂了掂手中的人,遗憾:“看来我朋友休息得不是很好,你还有什么好去处吗?”
柳太公哆嗦道:“渝怀城中有一处……”
“蠢货。”桑青颔首,“不是叫你。”
“他们叫你柳太公?”齐芜菁轻声询问,“柳太公啊,这次堕神祭你叫我们来,怎么是这样的见面方式呢?”
“哎!”柳太公恍如酒醒,当场改口,“原本,原本老儿正是要好好招待仙师的,怎料途中生变,遇见了食尸犬!这两位兄弟原本是这次堕神祭供材的商贾,却在丢了性命,方才……方才老儿草木皆兵了,以为是瞧见了血鸦君,这才不得已出了手!”
他呜呜咽咽,貌似受了天大的冤枉。
“哇。”齐芜菁由衷赞叹,“明知有鬼,还偏走夜路,你一身散骨头,却不像是怕撞鬼的样子。”
柳太公道:“仙师误会!那洛蛟夜里可不出来!他老婆还在彩云县,夜夜摆香招祂回去,人鬼情未了,兴许此刻正活色生香呢。”
“那这可奇怪了,若不是堕神作祟,那陈兄怎么被吃了身子?”齐芜菁走近,像只森然的索命鬼,“你知道方才那位朋友说了什么吗?他说啊,屈兄的头正落在了太公府上。”
“我还有位师兄,少了命根……这可是大事,不能耽误——”
齐芜菁话没说完,却听桑青忽然“嗯?”了声,后者松开手,柳太公的身子霎时瘫软,竟化作一张轻薄的人皮,摇摇坠落到地上。
纸傀儡!
第11章
齐芜菁将手中的火扔向傀儡,傀儡身立时“噼里啪啦”烧起来。桑青抱着手在一旁,看好戏似的:“让少君失望了,这不是人皮傀。他什么本领,骗过我就算了,竟也骗得过少君?”
最高阶的傀儡是真皮囊材质,不惧火烧,而纸傀儡是最低劣的傀儡,不仅易被损毁,还破绽百出,譬如走路姿势、说话腔调等,与真人相比,都有十分明显的怪异之处。
“本君不学无术,老眼昏花,不可以吗。”齐芜菁随口胡诌,他解了四位抬棺人的禁身咒,“各位兄弟,我想请问你们——”
这个事还没说,抬棺人忽然身体一僵,而后齐齐将手插进嘴里,棺材“嘭”地砸到地上!
桑青上前一步,稳住黑棺。
只见四名抬棺人像被抽了脊骨似的,骤然歪斜倒地!齐芜菁立时俯身,扯高抬棺人的脑袋,却见地上一滩暗血,其中躺着一条长舌,似是被连根拔起!
好歹毒的咒!
桑青抬脚踹翻另一位抬棺人,后者也是满嘴呕血,喉间仿佛有千言万语,此时却只能发出痛苦的“嗬”声。
抬棺人胸口的咒文红光大亮,熄灭的同时,四人都垂了脑袋。
“人已经死了,套不出东西。”齐芜菁撒手扔了尸体,摸出帕子拭血,“你留在这儿将尸骨埋了。”
桑青道:“嗯?埋谁?”
“我没那么有良心。”齐芜菁收起帕子,拿出一块宗门间日常通讯用的笏板,“葬了陈兄,其他的喂狗。”
桑青道:“也不要什么都喂狗吧?”
齐芜菁不语,片刻后音,忽听“嘭”地巨响,齐芜菁停下发讯息的手,抬起眼皮,瞧见桑青徒手掰烂了棺木,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