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青耸肩:“看我做什么?”他佯装不明白,说,“好兄弟贪吃,怎么误食这么多?”
他这“误食”二字实在风凉,听得驭兽族一众弟子脸色发黑,正要发作。
齐芜菁视而不见,又说:“不错。萨那师兄不是身子轻,而是身子太沉。这房顶承不住他,自然就垮咯。”
“鬼扯!”
“可是佩兰君,他上房顶做什么呢?”
“你什么意思?难道说我们驭兽族的大师兄,爬上屋顶偷窥你吗?!”
听了这句话,桑青总算露出点不一样的神色。
齐芜菁惆怅道:“兴许是想报仇砸死我们吧……”
驭兽族岂容他这样调侃,听后勃然大怒:“妖言惑众!我师兄惨死,你身负嫌疑非但不安分,还对萨那师兄出言不逊。好你个小孽畜!休要仗着自己是紧那罗门的人……我告诉你!神教有规定,不论出身,宗门中有残害无辜者,皆可代替降下刑罚,我请诸君做个见证——”
他的话倏忽戛然而止。
“哐当。”
这人手中的罗盘猝然砸到地上,上头的指针发疯似的逆转,紧接着,所有驭兽族弟子的罗盘指针皆失灵般同时调转了方向。
最后齐齐指向一个地方。
其中一人大震:“这罗盘分明定的是萨那的位置,现在是怎么回事?!”
音书宗的弟子怯声道:“蔡师哥,我记得无为教的罗盘分明只能定罗盘,不能定人的……”
另一人道:“你少胡说八道了!从无为教收缴的罗盘分到各宗门,大伙儿谁没动过手脚?!它如今被改造了,就是我们驭兽族的东西!”
“四师哥,这脸看不清……会不会萨那根本没死——”
那位四师哥的脸一下就白了:“不可能!”
众人乱成了锅粥,一直安分呆着的桑青忽然哈哈笑起来:“有意思!”
“是特别有意思。”齐芜菁也鼓起掌,被他们的滑稽样逗笑了,“诸位朋友怎么连自己的师哥都认不出了?那好吧,我告诉你们,这就是萨那次仁,他死啦,尸体在这儿供给大伙儿看呢。只不过……他的其他部位不在这儿呀。”
此言一出,在场的弟子背后忽然炸开冷汗。他们目光逡巡,一会儿看尸体的双眼,一会儿看尸体肚子,萨那次仁浑身上下都糊成一团,看不出少了什么,最后顺着齐芜菁含笑的视线瞧去——
萨那次仁裤裆下一团洇红的血,那里空落落的。
*
薄暮冥冥,鹿野林。
一行四人抬着棺,跟在一个打灯的老儿身后。那老儿头发花白,将腰越弓越低,怕被人瞧见似的:“哎、哎!你们稳些走,莫要将人撞烂了,好歹留个全尸。”
抬棺人说:“柳太公,这人被食尸狗啃烂了!迟早要散架,倒不如找地方埋了,抬回去做什么?!”
“这人两只手还在,便能画押!”柳太公烦心道,“算了,生意上的事,和你们这群草包说不清楚!”
话音刚落,四人肩上的棺材遽然一沉!
柳太公吓得不轻,提高灯笼往上一照,骤然瞧见张惨白削瘦的清丽脸!
“原来你就是柳太公,屈兄口中那位堕神祭的主持。”那张脸挂着阴恻恻的笑,“晚上好啊。”
柳太公看错了,将对方眼下的泪痣当成了血,一时胆裂魂飞,腿软险些滚到地上:“你,你怎么来这儿的!”
“你这山修得很别致,但位置特恶心。”齐芜菁一手支脑袋,一手转着刀,“必须要走太公府才能上,否则就得绕到山后,那边儿峭壁如刀削,稍不注意人就摔烂了。同行的兄弟姊妹很有礼貌,绕远路去了。”
“我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。”齐芜菁蜷起腿,笑意恶劣,“我没良心,抄了近路,踩了你的花草,对不住啊。”
柳太公踉跄着后退,仿佛很害怕。然而下一刻,他却一改惧色,喝道:“哪里来的小野种!杀了他!”
柳太公一声令下,四名抬棺人胸口忽然闪过一道赤红的符文,动作僵直,受了很大的控制!
然而齐芜菁坐在棺材上,岿然不动。
他落拓地吹了声口哨,柳太公的后背就骤然撞上一堵铜墙铁壁,痛得他苦叫连天,正要栽倒,就被人拎了起来:“老人家,骂错人了,野种在你身后。”
桑青整个人埋在暗光中,阴影都是他的身躯所化,仿佛庞然之物:“我们跋山涉水,累得要命,不过借你老的坐骑歇歇,你却被我朋友摄去了心魂。”
他低语道:“看他这么久,我快不高兴了。”
——竟还有一个野种!
四名大汉皆被定住身,柳太公一时吓破了胆,不知这俩人什么神通,颤声道:“神仙老爷,这、这哪儿是什么坐骑啊,这是棺材!里面装的是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