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灵能短暂被封,无为教徒又胜似恒河沙数,仿若山林中密布的黑豹般围在四方,随时待命厮杀,神宗不敢轻举妄动。
屠佛手踱步走,悠闲道:“不过我听闻天下的新神齐聚,怎么本教主适才只瞧见了一个诨天女?”
有人道:“你把礼云师太如何了?!”
屠佛手说:“用这只屠佛手,杀了。”
“你!”
屠佛手点头:“正是我,又是我。”
“你个孽障!弑神弑神!你最该杀的是不周城的恶神!”
屠佛手静静聆听,安抚似的:“不要着急,下一个就轮到祂。”
“口口声声弑神证道,却屠尽了守天下护苍生的正神!你身为众生之一,受神祇庇佑,你若还心存正道,便早些醒悟!”
哗啦!
大雨瓢泼,一把伞撑在屠佛手的上方。桑青与他并肩而立,倒叫人有些意外。
“醒悟……”屠佛手眼前的雨没了,他在伞下漫步,缓声赞同,“你说得很对,我该醒悟,我早该醒悟。我就是醒悟得太迟,才让你们这群渣滓钻了空子,将天下笼在脏袖中。”
有人骇然:“我们除魔卫道,渡人渡魂,观南宗镇鬼塔内邪祟万千,哪一个不是大伙儿拼命祓除镇压的?你魔障了!”
“魔?”屠佛手又惊讶了,“从前说我是鬼,方才说我是人,现在怎么又称我为魔了?喂,蠢货,你们知道我为何戴着面具么?”
钱悦立在雨中,冷笑出声:“你得神赐祝,受神庇佑,却行弑神屠佛之事!如此阴物,自然无颜面对我们。”
“我看了一圈,你最蠢。”屠佛手讥诮道,“你不得长生,未及神位,却将自己摆在神祇的位置。而我覆面却是告诉天下人,我就是天下人。明白我的意思么,不是我在弑神,是天下众生要杀你们!”
这话混在震耳的霹雳声中,在所有人耳旁遽然炸开!
——轰!
雷光照亮了半边天,将众神的子弟照得面色煞白,仿佛一具具受人掣肘的森森白骨。
他们模样吊诡,连鬼都比不上!
有人莫名被这雷响吓破了胆:“胡言乱语!我们庇佑苍生,杀邪祟,除恶鬼,行的都是凛然大义之事!”
屠佛手转向他,那人骤然哆嗦了下。屠佛手款款道来:“你很好,度化苍生须得踩着苍生的脊背,众生八苦,有多少是诸神降下的?我问你们,朝廷没了,为什么赋税还在?钱上供给了谁?盛世太平,为何劳役却是从前的数倍?没了朝廷便没了律法,但是为神却可以凭借献祭、修炼、度化之名杀人驯人!你庇佑了谁?你只度化了你自己!”
另有年长之人道:“教主,你当真冤枉我们了!这世间哪有三千界这样的长生种,出世的新神少之又少,大伙儿都是凭借本事从人走上来的,既然是人,就免不了落俗!咱们、咱们也得吃饭,也得劳碌,也要买卖的呀!”
“就是。屠佛手,你这是什么话?什么叫做赋税,神祇的力量和功德息息相关,我说句自私的话,那些钱不过就是香火!虽然神拂苍生,理固当然,但也不能完全不顾及我们的死活吧!教主,你也受神恩慈,怎可说出如此叫人寒心的话!我们神宗和朝廷哪能一样!”
屠佛手踏过跟前的尸体,从尸体的胸口上拔出一把红剑来。他拖着剑,在地上留下细长的血迹:“当年除夕我路过一个山庄,那里燃着红鞭炮,里面的人见我迷路,招待了我一起过年。然而当夜却发生了一件事儿,你们肯定想不到,大年融融,那天晚上正在放烟花呢,谁能想到竟下起了尸雨,一条苍天巨蟒将人甩咬到天上,两三口吃了。”
他缓缓道来,有的人莫名,然而有的人脸色已经微变。屠佛手俯身到一个白须老叟跟前:“那条蛇将人体咬爆,天上炸开尸块,这是我在外过的第一个除夕夜,看的第一场烟花!那条邪祟吃了千百口人,却被你们带回去,奉为神祇。你们兴东山庄也在长歌,大腹行诞生那日,你们也到过悠悠山,亲眼观摩神祇临世!老太公,你抖得那么厉害,很冷么?我给你燃团火,要不要?”
屠佛手左手抛出一团业火,一掌摁在白须老叟面中。火焰将人脸烧得噼里啪啦响,这声音令屠佛手想起了落雨和尸块。
“师父——!”
众弟子暴喝一声,骤然群起杀之!
雨水飞溅,无为教教徒有操控机关者,也有精通灵术者!漫天的刀光剑影中映照着屠佛手那双薄锐的眼。
机关横行,机械猛禽径直袭击神宗弟子的眼!齐芜菁手持银剑,在灵能的侵袭中退到桑青身旁:“乱成一锅粥了,戏好看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