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方予诤如今是闲人,在总部被文宸缓慢谨慎地切割,分公司对他来说更是山高水远,加上配合地放空了一段时间,他不了解任何的内幕与进展。
听到柏原叫累,失去权力地位的他,可谓毫无线索,追悔不及,挫败感顿时弥漫周身,又自我告诫不可一味探究,内心拉拉扯扯一番,只能说:“……那你早点休息,再聊吧。”
“方予诤……”大概是发现他的沮丧,怕他难过,柏原忽然叫住了他。
一声呼唤根本就包不住心酸,给方予诤唤得抛戈弃甲,以为是柏原下定决心一吐为快,他顾不上自己的疑虑,忙温声安慰:“我在。”最好是他听错了,因为那声音像在微微颤抖,让他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:“你……”
屏息等着下文,柏原迟迟没有下文。
“你”字悬停在半空,也如达摩克利斯之剑,悬停在方予诤的头顶。
各种负面的念头跑得飞快,尾巴都抓不住一条,方予诤等了一会儿还是等不到柏原的实话,先前积累起来的、源于柏原种种异常行为的不安有了落脚点……总不会是上次过来,自己因为文宸而做得不够好,他受不了异地恋要提分手吧?
好合情合理,先慢慢淡掉,再说出不合适,非常丝滑的过渡。
方予诤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有些口干:“……我怎么了?”
柏原如梦方醒,明显就是把什么要紧的话咽了回去:“没什么……你也早点休息,我先挂了。”
马上就在方予诤说了一半的“等等”里挂断了电话。
再打过去,柏原不再接。方予诤听着忙音,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,手心发冷。
他走过去拉开窗户,任凭夜风灌注,妄想重拾理智。此刻的城市冷漠无言,灯火寥落,像他的心境。
柏原含糊着是工作不顺,听到的时候,方予诤心里已经滚过一百个和工作相关的可能性,怀疑是不是文宸终于开始动手。
这一行太复杂,他深深畏怯着柏原会重蹈柏辛睿的覆辙,遭人陷害身陷囹圄,而他竟然失察,无力搭救。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?他还能再次原谅自己吗?
还是自己太不小心了,就该想到结局绝对不会这么简单,竟然被简文宸假意怀柔,给捅了一刀。方予诤回头看着墙上柏原的画,越发混乱。
一旦假设柏原可能是出了事,方予诤连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,心跟着跳得很快。冰透的空气仿佛都只是在鼻子里浅浅地打了个转,没有真正地供给到肺腑,有种缺氧的错觉。
多少年不曾体会如此悬而不决随时崩塌的恐慌,他心急如焚。
褚言作为柏原的现老板,在方予诤心里,就是他在工作上的第一责任人。再也顾不上什么给对方空间给彼此体面,方予诤直接一个电话甩了过去,还没等褚言惊喜地打完招呼,当头就是一句:“你们项目出问题了?”
毫无预警地遭到集团副总厉声质问,褚言的嬉笑瞬间冻结,不明就里之下的第一反应,自己是不是在无知无觉中闯下了弥天大祸,不可挽回到竟能让总部领导里最铁腕的那个大晚上追杀上门,已经是死路一条。
他不禁又惊又疑,一下子回到被方予诤查问工作的日子,开始字斟句酌地考虑如何应对。
方予诤听他答不上来,猜测进一步落实,声音一下子就冷透了,如冰锥一般锋利地压下:“你说实话。”
十足的压迫感之下,褚言非常犹豫,手里最新项目的细节快速地在脑子里捋了一遍,似乎还真是有点漏洞。
可是这能说吗,背后跟利益相关人士的那些往来,这到底能说吗,他“嘶”了一声开不了口。
方予诤久久得不到答案,急火攻心,沉沉地一拍桌子,哪怕在电话里也是炸得一响:“贺褚言!”
褚言一个激灵,被吼得无法反驳,这打破砂锅的态度,看起来是怎么都糊弄不过去了。他只好硬着头皮,试图拖延出继续思考的时间:“问题可能是有,再具体一点呢?”
一语既出,悬剑坠下。
方予诤靠回椅背,一想果然啊,果然就是有事。他压抑着火气和些微忌惮:“具体到柏原身上。”暗暗做着心理建设,不管即将听到的答案是什么,自己一定都会有办法解决,只要柏原平安。
这是真不明白了,褚言稀里糊涂地:“柏原?他请假好几天了,说是家里有点事,”作为朋友,方予诤的问题也引发了他的担忧,“柏原出事了?”
不由得想让乌鸦嘴少说两句,信息量大又不大,方予诤在须臾之间判断不了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:“他家里有什么事。”褚言据实相告:“请假的时候没明说,只说存假不够的话,扣他工资就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