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也许就是这几天。柏原念及此处,不免凄然。
方予诤知道,他们在等他发话,可他远离了人群,微微皱眉站在不远处。感觉到柏原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手,方予诤带着他来到走廊转角:“这里人太多了,我们先回去吧。”柏原表示这种时候自己没有那么小气:“可是,万一真有什么事,可别最后一面都……”说了一半发现好像在咒简总,连忙闭嘴。
“这里有很多人陪他了,”他主动为他们做决定,“你等我去打个招呼。”柏原抱着他们的外套等在原地,远远看着方予诤和文宸的助理低语几句,走回来对着他伸手:“走吧。”柏原忙将那只温暖的手牵住。
降温之后寒气更甚,很快坐进出租车里,柏原百思不得其解:“他是这两天忽然病了?”方予诤说:“应该是前天病倒的,荣杰哥哥生日,我和他一起回来,下了车走了很远一段路,”他越说越笃定,“就是那时候冷风吹了。”柏原生出感慨:“还是健康重要啊,真没想到他身体差成这样。”
不是不好奇那晚这两人为什么“下车走了很远一段路”,甚至导致了文宸病倒,可柏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东西的时候。而且方予诤带着自己回去也足以说明,不论当时具体发生过什么,他都已经做出了选择,所以决定不问。
返程很快,已经夜深,柏原一边换衣服,一边看着那张依旧凌乱的床,微微的面红耳热,几个小时前倒上去的时候,谁会想过后面竟是这样。
他不问,方予诤以为他不愿听,和文宸的前因后果,自始至终没有详说。
于是柏原像在阅读一本只有大纲的小说,空白处全靠自己的想象力填补,再次洗漱时,一些了不得的情节出现了,恨海情天,纠缠不休。他回忆起因斯布鲁克那晚,方予诤说自己曾“爱得发狂”,如此看来是真的。
“发狂”,真羡慕,文宸似乎拥有过方予诤真心最炽、最奋不顾身的年纪,那样为爱痴狂的男人,柏原想,自己应该是无法再遇。他的方予诤,只会继续冷静,继续清醒。那些错过的岁月,仿佛是错过的一生。
出来后,方予诤注意到柏原惆怅的表情,替他拉开被子的一边:“睡觉吧。”
“你呢?等简总的消息吗?”
不料方予诤也收拾好自己换了睡衣躺进来:“应该没什么事,他刚出事那年,常常比这还严重。”说着伸手把柏原捞到自己怀里抱着,“我好像有一种预感,不会有事。”说得似乎是很有信心,柏原靠着他,从那不平稳的心跳中却能感觉到,他可能是在自我安慰,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,顺着话题往下聊:“那时都是你在照顾他吗?”
“嗯,”回忆还很清晰,方予诤讲述当时的情状,“你今天也看到了,他没有什么亲人,没有真心的朋友,繁总夫妇当时又大受打击自顾不暇,那年我工作都差不多停摆了,基本上是我在管他身体和心理恢复的事。”柏原叹了口气:“我有点不明白,你说你爱过他,听你讲还付出了这么多,可他又结婚了,你们这个恋爱到底怎么谈的。”就算空气仍然很沉重,方予诤还是被这个问题逗到了:“哪里谈了,我一厢情愿而已。”
虽然知道不太应该,柏原没忍住笑了一下。搞什么,以为是旷世绝爱,结果竟然只是一部单恋者视角中短篇。
笑完立刻觉得不应该在方予诤伤口上撒盐:“不是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这一下冲淡了许多无端的伤感,方予诤佯怒:“那你是什么意思,嗯?”说着伸手下去挠痒,柏原配合地笑着去躲他的手。
这几个字像两个人之间的暗号,闹着闹着气氛就妙了起来。
柏原本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老在脖子后硌他,这会伸手过去一摸,是个还没拆包装的、之前准备用的套子。
虽然情动,但谁也不想再发生那种亲热到一半出门去医院的地狱场面,方予诤把它捏进手里,为了这一晚的半途而废,脸埋在柏原肩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。
柏原感同身受,一双手抱紧了他的肩膀,也不知是在雪中送炭还是火上浇油:“不用烦,跟你说,如果老天爷一直阻止你去做一件事,一定是为你好。”
方予诤被多管闲事的老天爷气笑了:“我惹他了?”现在的氛围已经没那么沉重,柏原玩着方予诤的手指,轻轻地说:“就当我们好事多磨吧。”听着他安宁的声音,方予诤的心里的坎坷仿佛被熨斗抚过:“柏原。”
“嗯?”
“你真的很好。”
忽然被发了一张含金量极高的好人卡,倒使柏原不知如何应对,想顺势直问“那你爱我吗”,觉得这个不通时宜的话题起得太大,而且,他还没有很大的信心,有点点害怕可能会得到不肯定的答案。于是伸手回抱住了方予诤:“你知道就行。”方予诤又要感叹,又像不知在为了什么忧愁,环紧了柏原因为忙碌更见单薄的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