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漫长的一个澡洗完出来,柏原已经被摆弄得全身红透,腿软得快站不住,只能抱着方予诤的背被他压在枕头被子里亲。
正在渐入佳境,有人来按他们的门铃。柏原还在困惑,方予诤已经大概有了不妙的预感,本来不想搭理,反而是柏原劝他:“去看看,万一有要紧事。”
拉了被子把柏原盖好,方予诤去开门前看了一下手机,果然好几个未接,这下坐实了猜测,拉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相当不快:“什么事。”
文宸的生活助理见眼前的男人浑身烦躁,气势上先矮了:“简先生需要吃药,说您这里还有一些。”方予诤一听这话就明白指的是什么,去抽屉里找到,果然处方药还有几粒:“他不是还在生病,许医生说过能吃吗?”对方难办地陈情:“简先生的性格您知道的,我们也……”就算说的是事实,方予诤也有点生气:“由他胡来怎么行。”
“……可是他现在太疼了,我们还是先……”
方予诤大皱其眉,里面的柏原听得清楚明白,早就一边穿了衣服一边走出来:“不然上去看看,”见方予诤抗拒,柏原走过去拉着他的手,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疼卧在软榻里的男人没想到一个人去,三个人回,强撑着要坐起来。柏原看他难支的样子,想到方予诤说过他遭遇过一场严重的车祸,心里同情,想要帮忙去扶他。文宸温和地拒绝了,请他们坐下,由助理把他安顿好,靠在堆起的枕头上,这一番操作下来已经满头冷汗,艰难平复喘息。
助理帮他擦汗,他见柏原脸上的潮色还没完全退去,心里大概明白打扰了什么,不顾自己的状态,语气抱歉:“很久没疼了,临时拿不到药。”
片刻的寂静里,方予诤想到他前天的哀怜,昨天的眼泪,今天小心翼翼的讨好,终于是扛不住了:“送你去医院吧。”文宸零落得像一张被笔尖胡乱划破的薄透笺纸,上气不接下气地声音微颤:“我害怕医院。”
为什么害怕,方予诤再清楚不过。他在那里失去了妻子,失去了大半的健康,哀求自己时,失去了尊严。记忆奔涌而来,血红的布匹一般劈头盖脸地蒙下,严严实实罩住他们,文宸定定地注视了不再言语的方予诤一会儿,仿佛也回忆往事,眼泪滚落。
这……柏原看了看方予诤仿佛陷于危噩梦境一般立刻抿紧的嘴角,忽然对后者当初不敢到文宸身边的原因有了更深的感悟。别说方予诤了,就算是没有经历过那些事的自己,单单只是知情文宸的遭遇,都难免为了他此时的损裂而扼腕嗟叹。
果然方予诤的声音都轻柔了:“不用怕,我们陪你去。”柏原心想,这个“我们”里,不会还有我吧……还以为文宸不会允许自己打扰他和方予诤的独处,万没料到,他竟然很快地同意了:“那就麻烦你们。”
结果这个本该春色无边的夜晚,结局变成了加上司机在内的七个人两台车声势浩大地奔赴医院。还好来了,旧伤发作加上持续低烧引起的肺炎,让文宸很快被上了呼吸机。方予诤还没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地进入了“家属”身份,签字,见医生,通知繁园的人,忙前忙后,等情况初步稳定下来,天边已泛出青白。
柏原和方予诤并排坐在特需病房外的沙发上,搂着他的肩膀:“别太担心,医生不是说了,幸亏……”忧虑过甚眼下发青的男人后怕地看着柏原:“辛苦你了,陪着折腾一整夜。”柏原摇摇头,轻轻靠着他:“这没什么,简总辛苦多了。”
知道他指的是什么,方予诤抬眼看了一眼病房紧闭的门,里面的文宸时而清醒,时而意识模糊。
就在这么一刻,方予诤忽然想,也许不需要他再挣脱,文宸就即将先离去了。
这个念头一起,他的思绪难堪重负。
第30章 选择
没过多久,文宸的管家、律师、私人医生都来了,唯独没有亲人。他父母早逝,妻子玉殒,岳父母移居海外,女儿还小,来之前他又反复嘱咐先不要让孩子知道,所以有些荒诞的是,在这种似乎已经到了生和死的关头,现场站的全是他的员工,一眼看过去,连个熟人都没有。
老板出了这么大的事,身边每个人自然都难辞其咎,气氛凝重。他们在商量着是否要将文宸转诊,一边安排那边的医院,一边申请飞行航线,一时之间感觉走廊里黑压压全是人。
就算出身优渥,目睹到这么大的阵仗,柏原还是有点咂舌,拉了拉方予诤的手。有钱人之上仍是有钱人,想到社会财富的倾斜分布,以文宸今时今日,病一场十几个人围着他转,如果真的转诊出去,一趟的消耗已经是大部分人一辈子挣不到的钱,却换不来一副健康的躯体。再联想到自己家中的往事,不知道文宸这棵参天大树会在何时何地轰然倒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