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瞪着他,眼神凶巴巴的,手却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些:“你给我记好了——按时吃饭、按时喝药、按时休息,不许逞强,不许隐瞒。”
顾长渊唇角弯了弯,声音低低的:“好。”
“还有,有什么不舒服,必须第一时间告诉秦叔和鬼医。”
“好。”
“若有突发情况,写信告诉我,不许拖着。”
“好。”
“至少每三天给我回一封信,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写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他一条一条应下,声音温和,神情柔软,眼底竟还带着笑意。
陆棠盯着他看,眉一挑,语气不善:“你倒是答应得挺快。”
顾长渊偏过头看她,眼底笑意未减:“那你是希望我不答应?”
陆棠哼了一声,没接话。握着他的手,却始终没松开。
两人又安静了会儿,片刻后,陆棠低声问:“在这种时候抛下你离开,你会怪我吗?”
“那我今年没办法娶你了,你会怪我吗?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意:“陆棠,如果可以,我当然想与你并肩。”
“不过——这不是不行么。” 顾长渊垂下眼睫,唇角微敛,语气中隐约透出一丝自嘲。他大约以后都难再承受远行了,大约他的余生,就只剩这座山寨可以容身。
“不过至少——” 他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微微上扬,看向她, “我能照顾好自己,我会替你守好十里长山,等你回来。”
他顿了顿才缓缓继续:“燕北川要你去南境,是为了稳住赵颂、牵制李肃。若这一局成了,下一步……他就要北上了。”
陆棠点头,眸光清明:“若我能说动辰国出兵,逼得李肃全力守住南境,燕北川就能腾出手来。”
她顿了顿,稍稍偏头看他一眼,语气笃定:“所以,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十里长山也不能闲着。”
顾长渊目光微微一动,似是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。
果然,陆棠直视他,语气带着几分庄重与笃定:“我要你帮我,把十里长山的子弟兵,真正操练成军。”
她指尖轻扣桌案,字字清晰:“我们不能一直安于一隅。乱世之中,唯有实力才能自保。你留在山中,就把这件事做好。”
屋内一时沉寂。顾长渊沉思片刻后,缓缓接话:“北伐?”
“北伐。” 陆棠不避不让,眼中光芒深沉如夜, “燕北川终究要北上。无论胜败,天下大势都将随之改写。等那一日来临,十里长山要么主动表态,要么被逼选择。与其临阵被动,不如早做准备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一寸寸落在他脸上,声音更为低缓而坚定:“我要你帮我,把这些兄弟,从亡命之徒练成真正能打仗的兵”
顾长渊沉默了片刻,指腹缓缓摩挲着膝上的薄毯,像是在衡量,也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决断。许久,才轻声问:“你要我怎么练?”
“秦戈和阿渠会协助你,” 陆棠道, “战法不变,但你比他们更懂军阵,更懂调兵演练。哪怕你现在行动不便,视力未复,你的经验和眼光,依旧是十里长山宝贵的财富。”
她轻轻吸了口气,目光灼灼:“我不要他们只是拼命,我要他们是可以活下来的战士。”
顾长渊静静看着她,良久,终于点头:“好。”
一番商量下来 ,陆棠不仅喂完了整碗粥,还顺带逼着顾长渊将药也喝了个干净。
顾长渊咽下最后一口,微微蹙眉,低声感叹:“你这喂药的手段,比闻渊那家伙强多了。”
陆棠挑眉,将瓷碗稳稳放回桌案:“你若是敢不喝,我的手段还能更强。”
顾长渊无奈地摇了摇头,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:“你都要走了,还惦记着怎么管我。”
陆棠倚在案几边沿,手肘搭着桌面,目光落在他脸上,语气淡淡:“你本来就不让人省心。”
她停了停,眼神缓缓柔下来,望着他略显消瘦的面庞:“最重要的,还是你自己。你得记住,你答应我了——好好吃饭,按时喝药,有事就说。不许逞强,不许隐瞒,更不许再像以前那样,总想着 ‘能撑就撑’。”
顾长渊听着她絮絮叮嘱,眼中渐渐浮出一层温意:“好,我答应你——那你呢?”
陆棠扬起唇角,嗓音里带了点轻松的调子:“我是谁呀,我当然会当心的。”
顾长渊失笑,语气带着几分宠意,像是初春拂面:“好。”
陆棠没再说话,只是定定望着他,眼中的光微微动了一下。指尖缓缓收紧,掌心微微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