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,他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开口:“陆寨主今晚不是很忙,怎么有空来我这里?”
陆棠拉过一张椅子,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:“顾长渊,我来请你做我的谋士。”
顾长渊终于抬眼看她:“为何是我?”
“因为你是我见过最聪明、最冷静、也最擅长审时度势,见微知著的人。” 陆棠的目光真切,神色郑重:“我需要你。”
“可我如今这副样子,怕是帮不了你。”
“谁说的?” 陆棠靠在椅背上,嘴角微勾,语气轻快:“怕什么,我是寨主,我说你行,你就行。”
顾长渊微微挑眉,似乎有些被逗笑:“霸道。”
“那当然,不然怎么当寨主?” 她眨了眨眼,理直气壮回道。
只是终究有陆棠无法改变的事实。顾长渊在这样热切地眼神里轻叹了一声,低头敲了敲轮椅的扶手,目光深邃如夜:“陆棠,我不能上战场了。”
“放心,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去送死。” 眼前人答得顺理成章,“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打,怎么赢。”
夜风拂过,带来些许凉意。她注视着他,语气平静坚定:“我的刀够快,兄弟们也信我,我可以拼杀,但如何最轻易的赢,如何让这一切长久稳固,我需要你。” 她的声音不大,却没有半分犹疑,也不带丝毫试探。那是她向他伸出的手,是她不容他推开的信任与承诺。
这句话落下,顾长渊的眼神动了一下,手指摩挲着扶手的边缘,像是在沉思,又像是在权衡。片刻后,他眼底掩藏不露的情绪终于化为一抹浅笑。他伸出左手,掌心朝上,声音里带上几分调侃:““寨主请人出山,难不成也要空手?”
陆棠一怔,旋即失笑,从腰间解下贴身的短刀,干脆利落地放进他掌心:“呐,给你,聘礼。”
顾长渊伸手接下,手指轻轻拂过刀柄熟悉的纹路,嗓音低沉:“好。”
盟约既成,庭中一时安静下来。陆棠却并没有就此起身离开,她目光落在顾长渊身上,语气甚至比方才更为郑重:“不过,顾长渊,我有个条件。”
“嗯?”
“你要答应我,好好活着。” 她盯着他,眼底闪烁着某种锋锐的情绪,“没有什么事值得你拿命去拼——魏颂那夜你替我挡刀,事后还装作若无其事;还有之前你撑着身体强行通宵指挥调度,晕倒在议事堂……这些事,我都记着。”
顾长渊微怔,手指缓缓收紧。
“你想得很周全,总能把所有人护好。” 她顿了顿,声音不觉间带上微不可察的不满,“可你总不把自己算进去。你若真认我为主,就别再让我从别人嘴里听见这种消息。”
“有时候……我也是没办法。” 他低声道。
“是真的没办法,还是你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?”陆棠淡声打断他,眼神沉静,话却锐利:“顾长渊,你记好,今天起,你是我的谋士,而我陆棠,是你的主君。谁都不能伤你——你自己也不行。”
院中一片寂静,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声响,以及她话语落地时,空气中几不可察的震荡。
顾长渊低着头,指尖摩挲着刀鞘的纹路,那一抹沉默在夜色中被拉长。良久,他才低低笑了一声,像是带着一点被戳破的无奈:“你这性子,真是……”
“没办法。” 陆棠知道他听进去了,语气一松,满意的站起身,“既然准备长久同行,自然得把你的命看紧点。”风拂过她的衣摆,陆棠站在烛光与夜色交界之处,眼底映着微光,像是沉沉夜色中的独照山野的一轮明月。
“好。”
第27章 前路(修) 我终究要选一条自己想走的……
风雪初歇的时节里,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,十里长山重新迎来了安宁。
只是陆棠心里清楚,这样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喘息。魏颂的叛乱是一记警钟, 战局虽胜,真正的危机却远未解除。
于内,十里长山本是陆峥依靠陆家的财力、人脉与他本人在江湖中积攒多年的声望一手创立的。起初, 为迅速立稳根基, 他广纳良才,又联合几家江湖势力共同执掌寨中事务, 诸家各有所长,各守一方, 相互制衡。渐渐的,随着山寨声名远播, 来投奔的百姓与武人日渐增多,山寨的地盘不断扩大,这样相对独立的权力架构却保留了下来。
魏颂掌管内务与情报多年,一朝反叛, 势力清洗下来,山寨的情报体系几乎是一夕瓦解。原本井然的寨内架构亦随之动荡,大小职位相继更迭, 权责交错, 人心不稳。
而于外, 大齐王朝早已如风中残烛,京畿孤立, 朝堂名存实亡。北方朔庭铁骑伺机南下,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,西南辰国割据称雄, 而南境骠骑大将李肃坐拥沃土粮仓,拥兵自重,态度暧昧不明。天下各方势力在这场乱局中鲸吞蚕食,成王败寇,唯有强者才能立足。十里长山虽有民众子弟兵近万,在这风云激荡的棋局里,也仍不过是小小一隅,随时可能沦为他人脚下的一粒弃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