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位门客也是饱学之士,对于此地也不陌生,甚至有一人称自己在此还有同窗故旧。
赵苏一听,来了兴趣,“不妨找你的同窗一起坐坐,聊聊此地风物如何。”
门客能为公子办事,自是尽心尽力,于是大家一合计,赵苏一行人去此地酒家等候。门客徐悠则是去访同窗旧友,若是寻到人便一起带去酒家。
此地最出名的酒家临水而建,窗外一片波光光粼粼,水色连天好不动人。
小月见湖边有无数人操着小舟来到岸边,而舟上满载货物叫卖,觉得新鲜有趣,便招小虞姬同去购物。
门客徐悠出生寒门,之前说过这个时候的寒门不是黔首,黔首是指穷人。寒门也是门,家中虽不豪富,但有余力供子弟读书并游学的,至少也是小地主或是乡坤这样的阶层。
区别在于,寒门家中未出过高官显贵,也就是所谓的,没有根基。
徐悠之前在泗水游学时,关系好的也不过三二人,此时老友相见,自是激动。只不过徐悠非泗水人士,他在新村为门客的事,并没有传入此地,所以此地旧友也不知他的身份。
加上公子有心隐瞒,徐悠便托辞自己与一众好友游学经过泗水,特邀旧友相见。
旧友自是欣然前往,待见到赵苏一行人,光看气度已是不凡,再听谈吐也十分悦耳,故尔没有片刻便与众人打成一片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“说起楚地,自是与其他地方不同,这里以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读书的子弟,每每早起沿路而出,都能听到蒙童的朗朗读书声。”
这话一出,徐悠的脸色当即变的极为难看,泗水之下相,是楚国故地,但现在早已是秦国国土。可现在仍有人自称楚地,这算什么,缅怀旧国吗?
若是私下这么说倒无事,可偏是在长公子面前。
徐悠偷看长公子的表情,结果发现他面色如常,不知是没注意还是不以为意。心里七上八下,好不安生。
赵苏听完这句,神色倒是如常,只不过还是发问了一句,“李兄为何说以前,现在难道都不读书了?”
“这倒也不是。”被问话的人叹息一声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
倒是与他同行的人说道:“之前我们楚地不说人人安居乐业,也算是富庶之人,可如今,是大不如前咯。”
人人都自称楚地,闭口不谈秦属,其实并非特例,而是这个时候的正常现象。当了几百年的楚人,齐人,魏人,忽然让他们变成秦人,国土易变人心难变,人人思故土思往昔,就是不愿意思将来。
“哦,可是听闻秦皇征服海内,将所治下之民一视同仁,可听几位仁兄所言,可是当地有何不妥之处。”
赵苏状似随口问话,又举起杯,邀大家共饮。
所饮之桑椹酒乃是当地酒商所酿,卖的极贵,就是小康人家也不是想用便用,所以被徐悠邀来的同窗好友,端上酒一看就将赵苏视为了自己人。
“这话别人问,小弟是不敢答的,若是赵兄来问,自是不能不答。”
“赵某洗耳恭听。”赵苏也想知道,当地人究竟怎么看,怎么想。
就见此人长叹一声说道:“就当这个酒来说,长公子之意,将果酒配方拍卖给诸郡,让他们以本地之果酿之,也有造福地方之意。”
“难道不是如此?”韩书心中一紧,提问道。
“是,长公子之意,我等也是认可的。可关键是,下头的人不这么办啊。本地养蚕种桑者众,如今多了一个摊派,桑椹成熟之时,须得将桑椹摘采洗净送至酒厂,称之为桑税。不缴此税者,则以白银代之。民众不堪其苦,反倒是让长公子背上骂名。”
赵苏闻言,手指抓住酒杯,心中已经怒极。
“敢问酒厂是何人所办,竟有权摊派桑税。”古时税之名目众多,除了上缴国库之外,本地衙门也多有摊派各种税收。
说话的人喃喃不敢语,另一人多喝了两杯,拍桌道:“有什么不敢说的,不就是郡守的家奴所办的酿酒坊。”
说话间,下头沿河边来了一群壮汉,依次上了小舟,走时皆满载而归,不是肩扛货物就是钱袋里塞满了铜钱。
“此乃二害。”喝酒之人说都说了,干脆也不藏着掖着,索性一口气都说了。
“这些人都是原楚国贵族的豪奴,逃过移居咸阳的危机,留在楚地成为二害。”
“官府难道不管吗?”徐悠气愤道。
此人拍拍徐悠的肩膀,“你以为这些人是以什么名义勒索百姓,身上无一不挂着衙役的名头,不给钱就抓到牢里,说你通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