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道玄听了这话却不与二人对峙,他转过头来,对潘翼道:“潘少卿,那日我们二人接手了刘王妃呈上的信函,可在堂上?”
潘翼点头,在徐照白也允许后,他才起身,自桌案上取下作为证据的广济王书信,递给梁道玄,他没有任何言语,只能在交接时拼命用眼神予以鼓励。
“这封信里所述之事,为什么朱知州不认同?”他举信发问。
“此信或许是真,但谁知广济王是被蒙蔽,还是本就是同犯?并不能证明那处营造之地真是为公为私。”朱善同脸不红心不跳,平静得惊人。
可是梁道玄一句话就让他大惊失色。
“如果我有人证呢?”
很快,朱善同又恢复冷静:“人证在何处?”
“此信所书中,有一人姓郑名德元,乃是广济王手下的工匠,他已抵达峨州多日,绘制了新书院的营造图,且到处走动调度人手物资,他可以证明所言非虚。”
“那此人现下何在呢?”朱善同反问。
“在外面听候。”
“不可能!”朱善同猛地起身,发觉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,这才惊觉着了梁道玄的道,他恨恨而视,竭力平静,却只迎上梁道玄嘲弄的目光。
“当然,我如果说我已经见了郑德元郑师傅,想来朱知州也会说我是一家之言,那我请徐大人传唤与我同行西陶县的南衙禁军千牛卫冯钰,他回来告知诸位我遇难的消息,人应该还未动身回京。”
冯钰今日并不在堂上,徐照白命白衷行去传唤下属,不一会儿,冯钰便至,他似乎已经知道梁道玄幸存的消息,目光竭力闪避梁道玄的注视,只向徐照白叩拜:“参见御史大人。”
“接下来请梁少卿问话,你务必知无不言。”徐照白把公堂交到梁道玄手上。
“是。”
“冯禁卫,你可与我一道见过了郑德元?”
梁道玄的突然归来实在是措手不及,冯钰是刚被叫来此地之人,之前什么都没听到,一时愣住原地。
“冯禁卫。”徐照白看出冯钰异样,在他沉默犹疑之际说道,“见与不见,也需要思索良久么?”
“……属下……没有见过。”冯钰说道。
一旁的朱善同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坐着。
梁道玄一点也不意外,反倒为他拼凑好了最后一块悬而未决的拼图,他平静道:“很好,这样说来,倒是本官说谎了?”
他看向徐照白,严肃而哀愤道::“大人,如果我没有猜错,方才朱知州那句‘不可能’,大概是滞留在营地的郑师傅与百姓,已经遭到毒手灭口,因为朱知州名义上是派人寻我,实际上却是调派人手去毁灭证据,如果我在路途中被他们发现,也没命抵达此地。”
朱善同忽得笑了,他起身道:“梁少卿,莫要因为你是太后的姻亲外戚,就信口雌黄,今日御史钦差在此,大理寺的潘少卿也在,你如果要明告本知州,就请拿出证据,否则所言非实,我拼着乌纱帽不要,也要为自己上书御前,讨一份公道!”
梁道玄平心定气,并没被这份义正言辞影响:“其实案情至此,最关键的是要证明两点,其一,定阳王殿下与朱善同所修建的正是书院而非私宅,且是在堤坝修造完毕得到官府通知后才复工。”
徐照白略微点头,示意梁道玄说下去。
这确实是整件案情最关键的部分。
“其二,是我所见所言是否属实,郑德元是否有此人并抵达峨州且为人所见,他如今下落何处是生是死。只要这二者确凿,今日之事便能真相大白。”
“梁少卿所言极是,但是这二者如何证明?”
徐照白问道。
一旁的定阳王和刘王妃也已紧绷至极,他们的来日,如今全托付在梁道玄的手上。
“我们先说第二个。”梁道玄忽然转身,面朝朱善同,“朱知州,从岳中道进入河西道内,再从河西道内的丰州、历州抵达我们峨州,要有明确的过关牒文,是否如此。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这是朝廷管理地方的规章,无可置喙,朱善同不知梁道玄其意,只能称是。
梁道玄继续道:“一般来说,这个牒文是由出发地官府开具,有明确押印和颁发日期,抵达后也要目的地扣印验明,否则不能逗留。尤其像郑德元是由定阳王殿下提交文书,居住在县衙馆驿,更要有明确的书函,那么只要找到了书函和牒文以及官府的记录,就能证明此人确实出现在了西陶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