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忽地很想见见这位江皇后。
秋日难得的凉爽,听说昔日崔妃的宫苑里有高宗的手植,树上的枇杷果该是熟了,她和同侪便悄悄去那里撑杆打枇杷来吃。
不料摘了满怀的枇杷果回时,只见长街上的人匆匆忙忙。
同侪问:“这是怎么了?”
隰荷华回道:“不知道啊。”
她随意拽了个小内臣,小内臣着急得话都说不利索:“皇后殿下,殿下在紫宸殿与陛下争,争执起来了,现下难产,生死未知啊。”
隰荷华满怀的枇杷果滚滚地落在了地上。
后来她听说,今上和那位江皇后闹得很僵,其实隰荷华常听宫里的老内臣讲江皇后,他们说皇后殿下颇通诗书。
皇后殿下极和善。
皇后殿下善笔墨。
皇后殿下从不苛待他们。
皇后殿下常对他们笑。
···
隰荷华照着老内臣的话去想,脑海里出现一个温婉的女子在秘书省意气风发、侃侃而谈的样子。
她想,还真是有缘啊。
梦境之外的她,和那位江皇后一样,也姓江。
夜来无事,隰荷华又偷偷溜了出来,这次她走到了含凉殿边。
她看着不远处的湖水,不禁慨叹,古代真是美啊,没有受到现代工业的荼毒。
湖水汤汤,波澜壮阔。
只是她好像看到太液池的阑干上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那个女子好似要跳湖自杀。
她飞奔到她的身边,可她却没有去劝那个要自杀的女人。
她想,这个女子大概是受了什么委屈。
隰荷华不会去干涉她的选择,她只是笑:“你这死法挺好,不疼。”
她想,如果这个女子坚持去死,那么她也是救不回来的。
可如果面前这个女子仍心存了一丝生念呢?
隰荷华又说:“你一旦沉入湖底,就再也上不来了。”
“你真的做好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了么?”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那衣衫单薄的女子。
隰荷华只听女子委屈地说:“他们都想让我死。”
梦中的隰荷华说:“谁说所有人?还有我呢,我想让你活。”
她朝那女子笑了笑。
那女子委屈地落了泪,江锦书只瞧着自己的身体往前近了一步,她好似俯下身去哄着那女子。
江锦书想,身体说的,和她脑中想得一样。
只是,身体又说:“我有个表兄,他真的叫山扶苏。”
江锦书想,这是梦中给她的人设么?
山扶苏的表妹?
江锦书暗暗记在心里。
她和梦里的她十分适应彼此,隰荷华适应她的思维,而她适应隰荷华的身份。
隰荷华是她,她亦是隰荷华。
她说:“要不你想一想如何以自己这一世,做更有意义的事呢?”
那女子问:“更有意义的事么?”
隰荷华点了点头。
“答应我,不要再寻死了。”
隰荷华起了身。
也是那一瞬,她看清了女子的样貌。
江锦书惊得说不出来话。
她和她,长得一模一样。
江锦书问:“你,你是?”
那女子只是笑:“你可以唤我的字,锦书。”
江锦书如被雷劈中,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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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,是她救了她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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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锦书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在一个宽敞明亮的病房里。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阳光有些刺眼,她不禁抬起右手挡了挡光。
“醒了?”
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,江锦书微微侧头看去,齐明之唇边带笑,坐在一旁,手上拿着水果刀,不紧不慢地在削着苹果皮。
她似是还沉迷于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中,她喃喃出声:“我是隰荷华,还是江锦书?”
齐明之听了这话只蹙眉,他放下到去探她的额头:“退烧了啊,这怎么还说上胡话了。”
她听着齐明之这话,似是回了神:“我不是挂号吗?”
齐明之有些无奈:“是,躺在大厅里等挂号,号还没挂完,就差点倒在地上,幸亏是在医院大厅,直接给你送抢救室去了。”
“甲流阳性,高烧39.5℃,都烧成白肺了。”齐明之话中带着叹息。
“我家里人知道吗?”江锦书轻声说。
齐明之放下了手中的苹果,抽了张纸擦手:“最近甲流太严重,呼吸内科和发热门诊忙得很,几乎24小时待命,他没时间过来,我跟他说我在这,他才放心。”
“谢谢。”江锦书艰难吐字。
齐明之抿了下唇:“饿不饿?”
“我给你煮了粥,要不要吃点?”
江锦书轻轻点头。
江锦书左手还在输液,她不敢动,勉强地用右手撑一撑身体,但貌似,她太高估自己了,病情刚有好转,她手实在没什么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