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阎摇头。
她盯着那双眼,虽没有昨夜那样可怖,也无方才那样的无情,有的仅仅是失落与胆怯。
付媛咽了咽口水,她知道,他乖顺地坐在这里,由着大夫包扎,完全是因为她答应了他,会将事情原委告知。
她将目光挪向别处,艰难地开口:“裴俅...在书房和你说了什么?”
单阎的心头一阵震颤,从胸口发散开,疼得厉害。
他原以为,她真的会心甘情愿的与他做一对鸳侣,将所有事都告知他,却没曾想这个时候,她依旧在试探。
试探他的底线,试探他所知的众寡。
他原想动怒,可看着那汪如水潭澄澈的眸,他发现他狠不下心。
单阎扯了扯嘴角,“今日烟雨楼走水,夫人穿着一袭歌姬行头...”
付媛闭上双眼,静静地听着单阎叙说。
可等了许久,那人都没有再说话。
她缓缓睁眼,回过眸来看单阎,眼光流动,她挪了挪视线,目光停留在单阎的伤处,“所以,夫君与裴俅争斗过了...?”
否则他要如何解释那凭空消失的玉扳指?
单阎不可置否,眼神依旧滞在虚处,不肯与她对视。
付媛见他没提起李豫和,便动了隐瞒的心思。
毕竟提到李豫和,势必要将话本的事和盘托出。
她并不知单阎对于她写话本这事的态度,不敢轻举妄动。
于她而言,庄十娘是她生命之源,话本则是延续她生命的根本。
她对话本有着别样的执着,决不允许任何人阻碍她写话本,哪怕那人是单阎。
付媛深呼吸了阵,宁了宁心神,依照她提前编造好的借口,刻意绕开李豫和,只将她听闻有江湖大盗混入了烟雨楼一事告知了单阎。
单阎盯着虚处的眼怔了怔,而后半握着右手,食指指节落在他唇下,忐忑地抚了抚下颌。
心脏揪着疼了许久,他亦有些麻木。
或许他不该抱有期待。
可他思忖着,依旧没打算戳破她的谎言,只苦笑地抬了抬眸,“是吗?夫人如何得知此事?”
单阎的目光木然,却落定在付媛的喉间,见她生生咽了口口水,便又默然地挪了挪视线。
她没打算坦白。
由始至终都没打算向他坦白。
他无意听她话语里的谎言,也懒得辨认。
单阎只闭着眼,用指节钻了两下疼得厉害的眉心。
他耐心地等着付媛将话说完,满怀期待地抬眸看她,他才缓缓开口,换了个话头,“商会的宴席,夫人打算如何打扮?”
付媛愣了愣,显然没想到他非但不发作,反而将此事轻拿轻放。
既然他不计较,她也就当作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,挺身迎上前去,坐在单阎身旁。
单阎并没有躲开的意思,由着她将他的手握紧,指尖在上头打转,心里却只余疼痛。
付媛见他并未伸手揽她,才发觉,他并非像他表面上的不在乎。
若非昨日喝了酒,或许他连那些细微的情绪都不会表露出来。
他喜欢把话都憋在心里,习惯了打碎了牙和着不满吞进肚子,擅于掩饰自己的情感。
从前是怕单老夫人失落,现在是惧付媛离开。
这些事,付媛心里都清楚。
她朝单阎怀里靠了靠,将他左手轻轻放在自己膝上,反倒是她用右手食指在他大腿上一遍又一遍地画圈,嘴里轻声细语,“夫君觉得...我穿什么好看呢?”
付媛说这话,手上虽或多或少地起了些鸡皮,可她却并不避讳。
她已经在李豫和一事上欺瞒了他,她不想再在自己的心意上瞒他了。
哪怕她从前觉着这些事过于肉麻,这些话语过于黏腻,从不肯宣之于口,如今也逼迫着自己说,迫使着自己做。
单阎的手落在她身后,五指张了又合。
他知道的,她并不习惯做这些事,也不是喜欢说甜言蜜语的性子。
可她竟然为了那个男人,改了自己的性子...
那是连他都做不到的事。
真令人嫉妒,他想。
单阎的目光再一次落虚,失神的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回应付媛。
付媛窝在他脖颈间,见许久都没有回应,只有额头处不时触碰到的喉结上下挪动。
她抬了抬眸,与他凑得极近,近得她几乎要忍不住挪开自己的视线,却还是强忍住那阵害羞劲,轻声唤了句:“夫君?”
“嗯?”单阎敛了敛那阵骇人的恨意,堆笑着垂眸,“说到哪儿了?”
“...你,”付媛抿嘴,悻悻然盯着那双毫无笑意的眼,“裴俅到底和你说了什么...?”
单阎话语一滞,却依旧只是扯了扯嘴角,尽力地挤出笑容,“没什么,无非是夫人方才说的那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