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厮忙着吆喝着众人安静,莫要叨扰了贵人。
楼上匆匆走下一位穿金带银的公子,腰间图案繁杂的玉佩吸引了付媛的注意。
其样貌不凡,却拧着一双浓眉,神情严肃。可当他走到宾客前,又似换了个样貌,摇着胸口锦扇赔笑。
付媛只瞥了眼,确认风波平息便也低垂下脑袋,替歌姬拢上一角衣裳,“没事了。”
“多谢姑娘相救。”歌姬先是垂了垂眼,又转瞬抬起来看付媛,楚楚可怜。
“你怎么知道...”付媛没敢多问,生怕隔墙有耳。
她勾了勾嘴角,四指在付媛手背上压了压,“要是日后能有缘在别处相见,我再告诉姑娘。”
付媛觉着疑惑,却又瞥见了楼上的贵人纷纷出了厢门,俯身朝堂下望。
其中一位,便是付老爷。
她没敢在台上多待,毕竟这歌姬所处的位置正是酒肆最中央,脚下抬起的台阶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台上的她。
她匆匆趁乱跑下了台,又以扇掩面,朝李豫和的方向走去。
李豫和正倚靠着上楼台阶的门柱,双手抱胸,一只脚交叉勾在一旁站着。
“还好还好...”付媛心有余悸,拍了拍自己胸口,却被李豫和无情地敲了敲脑袋。
“还说呢,你又不会武功,险些就让人给融了,凑什么热闹?我叫你来是凑热闹的?”听着付媛轻飘飘的几句还好,李豫和更是气不打一处出。
“这算什么凑热闹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知道吧。”她挑了挑眉,得意地摇了摇扇。
“况且我观察过了,楼上厢房门口的多半是贵人们的侍卫,家中需要带侍卫的贵人那可比这些纨绔家世要显赫得多。”
她教李豫和告诉小厮,有人趁乱混上了厢房,将厢房上的贵人们也一同搅入这趟浑水,店家也就不好袖手旁观了。
得失一个歌姬,无伤大雅,可要是得罪了楼上的贵客,那苦可就有得他吃了。
旁人的利益与自己无关,若非像付媛这样心肠热的主儿,自然不肯多费力气出手,可若是与自己利益相关,那可就是另一回说法了。
思忖着,付媛又抬眼,瞧了眼方才游走在宾客间的贵公子。
在付媛还沉浸在自己的判断正确,相安无事地救下歌姬的愉悦中,一阵熟悉的墨香混杂着酒气从她身后飘过。
她蹙着眉,抬了抬眸,却瞥见了单阎,一时失了分寸,躲在了李豫和身旁。
“...你做什么?”
“单阎...”
“这个时候想夫君了...?”
付媛白了他一眼,却又只能躬着腰,用李豫和的身子挡住单阎的视线。
李豫和垂眸看着身旁那个小心翼翼,嘴角紧紧抿着的付媛,有如受了惊的白兔。
余光瞥见了她脖颈间的白皙,肩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因长甲抓挠而传来的疼,他虽有一刻愣怔,却又很快地别开了视线。
他顺着付媛躲避的方向看去,见着了一张俊朗面孔,那人剑眉星目,眼底的深邃似能摄人心魄。
他认得,那是单阎,也是付媛的夫君。
他的手紧了紧,侧过了身,尽量遮挡住付媛,“他怎么会在这?”
“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?”付媛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单阎挪动,就连抬眸看一眼李豫和也没有。
“...”李豫和咬了咬牙,眼光看向别处,“你是他夫人你不知道他在哪?”
付媛本就为了躲避单阎,心里焦躁得很,更是烦了李豫和这番话,顺手便在他身上掐了把。
那阵墨香愈演愈烈,竟直勾勾地朝着李豫和去。
付媛几乎躲无可躲,恨不得求神拜佛求土地公收留她。
眼看着已没了退路,她索性背过身去,用扇子掩过自己的脸。
那阵香气停滞在了她周围,她甚至不敢转身去窥看那人的动向,只闭着眼求他走快些。
单阎负着手,在两人面前顿了顿,拇指在手心攥了攥,很快便离开了。
闻着浓烈的墨香气渐渐凋零,她却仍旧不敢动弹,直到李豫和用拇指叩了叩她肩,“走了。”
“好,好。”她左右探看着,眼见着没了单阎身影,这才敢回过身,“他发现我了吗?”
李豫和摇了摇头,“不知。”
付媛方卸下心防,那人却又打趣似的补了句:“你今晚问问。”
“...这话本你还要不要了?”她嗤声,话语上丝毫不肯落下风。
多得了今日的采风,付媛今夜笔下生风,如有神助。
可话虽如此,这样的事儿她可不想再碰上第二回 。
莫说单阎,就连付老爷也未曾见过她装作男儿身,这要是叫他知道了,定要免不了一顿斥责。
她奋笔疾书,想要将脑海中的那些莫须有的思绪赶走,可那单阎与浓烈的墨香却怎么也挥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