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觉着喉咙还是渴的厉害,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烫。心跳声比方才她听到的还要大些,一波一波,咚咚作响,震得她几近晕眩。
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,只是这呼吸得越急,那喉咙便愈发干渴。
面前的茶水见底,她这才止住了手上的动作,捂着胸口坐到床榻边。
今个儿这是怎么了?
她打嫁入单府,这样的亲密皆属家常便饭,她如今的脸也鲜少烫得可怕,怎今日心又这般作怪?
单阎对她,做过比如今更荒唐的事儿,今日不过是轻轻一抱,却乱了她的心智,怪哉怪哉。
她刚想起那夜的不堪,单阎动荡的眼波中头发散乱的她,心便跳得愈是快,像是要从她喉咙里生生蹦出来似的。
单阎追上前来,看着付媛紧紧捂着胸口,半晌说不出话,心里更是着急。
他的手方抚上她的背,她却连连倒退了几步,皱着眉,艰难地从齿间挤出话来,
“别碰我!”
“...”单阎愣怔在原地,双眼像是未来得及反应,只呆呆地看着她,手足无措,“为夫不过是想...”
没等他把话说完,付媛便起身将他推至屋外,索性将屋里的锁也横上。
她生来要强,她害怕让单阎看到她的脆弱,不想让单阎知道她心底的软弱。
仿佛心里的那处柔软,一经发觉,她在单阎面前就丢了份。
他失落地站在门前,垂下了脑袋,左右踱步个几回,便干脆盘腿倚靠着墙根,坐在了门前,
“夫人...为夫在外头守着,你若是需要为夫就喊一声。”
付媛没有回应,只闭着眼由着心乱跳。
她将头蒙在被子里,听着本框框作响的心跳,一点一点,逐渐趋于缓和。
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,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睡下了。
一夜梦醒,付媛从床上支起身,只依稀记得昨夜有人进过屋。
朦胧间,干渴的唇似被滋养,她顺着那唇伸手揽了那人的脖子。一阵墨香气扑鼻,她悸动的心再次趋于平静。
她用手点了点绛唇,耳根一处无名热火。
她急冲冲地拉开了门,却没见着那人的身影。
心中泛起一阵浓雾,那心跳透不过浓雾,她摸不着自己的真心。
眼里一片怅然,她失落地坐回妆台前,咬了咬后槽牙。
不是说会守着她吗?他又食言了。
罢了,她的存在一向无足轻重。
对于欲望,付媛一向有她自己的理解。
她尽量不让自己有过多的希冀,只要她打心底的不想要,心便不会再如此难受地震颤了。
金枝端着脸盆,急匆匆地从外头走过。她原想待那水放凉些,再叩门喊少夫人起身。
看见一向紧闭的门,如今突然敞开,她心里有些没来由的忐忑。
既然少夫人醒了,她便只管伺候洗漱便是。
她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,这水烫,还不能够洗漱,少夫人的手便浸到里头,随即烫得站起身来。
付媛嘶声,却未开口责怪金枝,只是双手捏住了耳垂,好让自己的手快速降温。
待她再抬眸,金枝已经跪在了打翻的脸盆旁,一个劲地朝她磕头。
付媛扯了扯嘴角,伸手将她拉起身,“无碍,是我刚才没注意罢。”
她捻着金枝的手掌,甚至能摸到她指节上坚硬,那是因常年做粗活留下的老茧。
付媛微微阖眼,看着金枝稚嫩的脸,摸着那与年纪不大相称的手,心里唯留怜悯,就连自己手上的伤痛也忘却了。
她原想翻过金枝的手,再仔细看看,可金枝却诚惶诚恐地,一味往后缩手,反复欠着身子撤步。
付媛叹了口气,她深知,要金枝接受她的好意并非易事。
她一向温和待人,除了单阎外,哪怕是奴仆,她也并未摆小姐架子。
付老爷虽打小就教导她,她是大家闺秀,与奴仆有云泥之别,没必要把奴仆当人看,只当作家兽便是。
这话难听,可他自幼便是这么做的,并不认为这话同三岁孩提说道有何不妥。
付老爷对奴仆气指颐使,的的确确的如他所说,将他们当作了家兽。
不允许同主人家一同吃饭,只能吃主人家的冷饭残羹;对着主人家必须用尊称,否则按家法挑担到天明;诸如此类,条条道道无一不渗着吃人的血,然付老爷却仍觉着,此事天公地道。
付家家法中,付媛最难以理解的,是那条“嗑牙料嘴之人,叫付家蒙羞,当拔舌杖毙”。
从前人们不以为然,觉着主人家到底不会这样心狠,谁料竟真有人多嘴多舌,将付家家丑传了出去。结果付老爷当日下令杖毙,那厮口中舌齿均被拔出,遭弃尸荒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