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机口执勤人员不在,只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起飞时间待定字样。
灯光半暗的角落深处,姜茉垂颈坐着,单手揣进大衣口袋,指尖隔着一层铝箔,无意识掐着里面的白色药片,大脑如同被针尖刺着,一跳一跳,心脏跟着一起疼。
亲子鉴定报告早已被攥得发皱,边角卷起,折了两折窝在掌心。
纸张背面湿透过,隐约能看到正面的印章红痕。
姜茉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,也不是第一次直面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血缘亲人的局面。
只是预设和亲身经历不同,当那些被包裹好的沉痛记忆被挖出,一层一层剥开,血淋淋地敞在面前。
她还是,溃不成军。
屏幕上滚动的字条卡顿住,两秒后跳出新的信息。
悠扬的提示音后,机场广播温声提示飞往南城的航班将于5:40起飞,请提前做好登机准备。
夜色依然黑沉如水,阳光还未浮出地平线。
厅外视线所及处,几架庞然大物已然与廊桥衔接好,也有摆渡车在登机口停靠就位。
明亮的候机大厅瞬间活了过来,长椅上的乘客纷纷苏醒,整理行装。
姜茉起身,她坐在这里一夜没动,双腿被冻得麻木。
血液重新在身体里活络流淌,本应像蚂蚁啃食肌肤,姜茉却没有感觉,又站了一会儿,等客流成队也跟着去排。
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不知振动了多久她才感觉到。
是一串陌生号码。
来自北城。
姜茉将手机塞进口袋,可这串号码不依不饶,又极具耐心,等待自动挂断后再度拨了过来。
姜茉掏出手机,滑动接听键后贴到耳边。
略微嘈杂的候机大厅背景音下,耳边的男声低沉好听,带着一丝笑意叫她。
“姜茉。”
耳熟的声线。
麻木的神经恢复一丝清明,姜茉正要去回忆这道声线的主人,就听他又说:“穿走的衣服,什么时候还给我?”
是靳行简。
姜茉无心应付,垂下眼睫后面无表情地回复过去一句“丢了”,挂断通话。
队列前排已经开始登机,姜茉将报告随手塞进大衣口袋,拿出登机牌。
手臂被很轻地碰触下,她侧额,抬起眼。
身侧男人足足高出她一头,黑色高领毛衣裹住喉结,外罩一件同色系大衣。
正垂眸,视线在她身上的黑色大衣一搭,抬眼,与她目光相接。
靳行简低眉,正要打趣,原本戏谑的眼神一怔。
眼前的女孩儿眼皮红着,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又无助。
第3章 黑天鹅 看女人为你打架?
靳行简到头等舱时,沈怀京已经坐了一会儿,他搭着腿,时尚杂志敞开在某当红女星那页。
听到动静,沈怀京扭头看他神情,少顷后奚落一句:“空手而归?”
靳行简不置可否地落座,叫来一旁的空乘,“45A的小姐身体不适,麻烦先送去一张毛毯,飞机平稳后再送去一杯温水,谢谢。”
沈怀京看过来的眼神更不清白,调侃的语气也更甚:“明知昨晚不可能飞还坚持在机场候着,登机要陪着,这会儿又嘱咐人特殊关照。怎么,我们靳少爷多年铁树终于开花了?”
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下鼻梁,靳行简闭目养神,薄唇轻启:“不像你,快三十岁的人了做起慈善,追人不露面,只送些钻石珠宝过去。”
“嘿,”沈怀京指骨叩着杂志,同他认真计较,“这你就不懂了。”
见靳行简不大赞同的样子,沈怀京勾笑,心想和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光棍儿争论什么,便没再继续说,转而问道:“真的没拿回来啊?”
轻薄眼皮下的眼珠一滚,靳行简依旧没回,脑海里自动回放起刚刚的画面。
仰脸看他的女孩子明显狠哭过一场,眼皮鼻头都是红的,原本清泠的眼眸也没了神采,可怜兮兮的不像她。
当时那种状况,他再铁石心肠,也开不了口索要杂物。
“你别好心做坏事。”
沈怀京好笑地提醒一句,美滋滋看起杂志上的女星专访。
*
姜茉做了一个短暂而模糊的梦。
梦里她回到小时候。
绿意满窗的南城,榕荫遮半天的古树,小院里成片的洁白饱满的茉莉花。
短手短脚的她凑过去,芬芳扑了满怀,咯咯笑声引得妈妈放下手里工具,从屋里出来看她。
妈妈像是从太阳公公那来的,身上浮着一层浅淡的光,金黄色的,面容模糊。这让姜茉焦躁不安起来,毯子下的手紧握。
还好,妈妈会蹲下身和她说话,声线温柔,轻手捻去她鼻头上的花粉。
可福利院的阿姨不会。
她要努力仰起头,要乖巧,要听话,要会憋住眼泪,要会撒娇,要会表现,才能拿到过年时妈妈曾经给自己买过的水果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