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玻璃片,”关雁回以为他不相信,语速加快,“我不小心碰掉了玻璃杯,碎片炸起来——”
“受伤了吗?”晏行知闻言,大步走到她身边,蹲下检查她的腿。
关雁回穿了丝袜,触感细腻丝滑,从脚踝向上滑动,没有破损,证明没有受伤,他松了口气。
晏行知托着女生细瘦的脚踝,脚骨硌在掌心,体温由此互相传导,逐渐趋于一致,他扬起脸,眼皮上撩,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关雁回嘴唇抿成直线,脚踝被他捏着已经是非常正常的事情,可他前不久做的事和莫名其妙的情绪,无法被当下的温柔抵消,心中火气无处宣泄,抬起脚挣脱他的手。
本意是挣脱,然而过程中,鞋跟不慎踢到他的手背,落下一道鲜明的红印子。
她心脏空了一拍,移开眼,冷着脸说:“在你看到他碰我之前。”
不愿意提及玛西亚,索性编了个谎,权当是给自己留有一分尊严的余地。
晏行知沉默,他能察觉出关雁回有意抓字眼怼他,但今天之前,他从未面对过这种情况,故而无法第一时间给出最好的反应。
关雁回等了他两秒,嗓底发出一声轻微的哼笑,“不信算了。”
她收回视线,鞋跟磕在瓷砖上“哒”声清脆,起身,绕过晏行知向外走。
没走出一块瓷砖的范围,手腕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攥住,身体旋转,眼前模糊出残影,再次聚焦,便是男人英俊的脸庞。
不止如此,乌木香水染了酒气,变得尤为霸道,一寸寸侵袭她周身的空气。
晏行知注视她的眼睛,有怒有怨,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,他认真道:“我信,你说的我都信。”
“嗯。”关雁回声音极低,说原谅有违真心,不原谅又显得不识好歹。
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笼罩住她,说一千道一万,她和晏行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情侣,他们之间永远不平等,连争吵都不能有始有终,她要克制自己的脾气,斟酌每一句出口的话是否会中伤对方,以至于给自己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。
所以她只能默认这场争执走入尾声,拙劣地转移话题:“衣服乱了,我没带备用的套装。”
晏行知同样心烦意乱,直觉告诉他如此收尾过于草率且不负责任,但又想不明白应该优化哪里,只好暂时搁置,顺着她的话往下说:“回吧。”
走出门,两人恢复一前一后的站位,关雁回手臂间挂着晏行知的西装外套,仔细将口红印和抚不平的褶皱折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。
——
返回酒店房间,关雁回卸下强撑的伪装,缩在沙发里,抱着小腿,肩膀耷拉着,将自己蜷成一朵蘑菇。
晚宴的一幕幕仿佛播放电影一般,在脑海中不间断地上演,晏行知压抑疯狂的质问、不信任的目光,灯光一闪,男人温顺地蹲在她面前,紧张地为她检查伤口。
前后的反差像两匹背道而驰的疯马,关雁回的情绪就是被绳子固定在二者间的马车,在一声声嘲哳呻吟中破碎,一分为二。
怨愤羞耻奔向裂谷,哀伤淹没于深海。
关雁回被割裂的情感反复折磨,想着睡过去就好了,天明后,朝阳升起,就能驱散过往的阴霾。
她从小冰箱里取出冰啤酒,一口气喝了半瓶,还是清醒得厉害,看了看度数,选择将啤酒一饮而尽。
变故就在一瞬间,门外响起“砰”一声巨响,之后是女人尖锐的叫声。
关雁回心脏倏地慌乱起来,下意识想探查发生什么,来到门口,没等手按在安全锁上,有人从门外急促地拍打,之后又是一声巨响,她听见有什么顺着门板缓缓下滑。
声音消弭了,世界沉入安静。
关雁回反应过来那是枪声,飞快收起门卡,关闭屋内所有灯光,摸黑将鞋子塞在角落,抓起手机往卧室躲。
她躲进衣柜,用衣架卡住门下滑道,她明白如果歹徒强行闯入,这些措施不会起到丝毫作用,不过至少能带给她些微的安全感。
黑暗中,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,关雁回翻出晏行知的号码,在拨通前顿住。
晏行知不在酒店,帮不了她。
半小时前,他们一同抵达酒店,晏行知说有一场临时应酬,如果她不累,就换身衣服随他一起去。
关雁回非常识趣地拒绝了,装聋作哑已经用尽她了所有力气,实在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接受,她甚至怀疑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,比如和别人约会时,喜欢带一个不见光的情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