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算真要签分手协议,也该算算我还有多少钱没还清。”
晏行知蹙眉,算这么清是真想和他分道扬镳,和她算算账,甭管是欠债还是补偿,至少还有个联系的机会。
“你给我个账户,我按月或按季往里打钱,利息怎么算?”
晏行知微不可查深吸气,“没必要。”
他差的又不是钱。
关雁回心虚,明知他不会要钱,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仅是为了逼他,也是为了掩盖她的私心。
“我不要补偿,明天我十点就走,不会影响你。”
“协议必须签,”晏行知起身,背过身往楼梯走,语调僵硬,“不是补偿,是,封口费。”
关雁回愕然,眼圈蓦地红了,别过头,紧紧合上眼。
嘴唇抖动,“好。”
——
九点半。
关雁回坐在客厅,望着窗外昏暗的天色发呆。
大雨又下起来了,天塌了一块,雷雨闪电不要钱似的往人间泼。
四季和云宝绕着她讨食,她不忍心,拿了鸡胸肉喂它们。
喂了一多半,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:“要分一分抚养权吗?”
关雁回整个人僵住一瞬,手指不小心蹭到四季的尖牙,嘶了声。
四季嘤嘤哼唧,跑到晏行知脚边咬他裤腿。
晏行知转身,“我去拿药箱。”
“不用,没破皮。”关雁回揉了揉云宝的头,从茶几下翻出小玩具,晃了晃吸引两只狗狗的注意力,扔出去。
等它们跑远被管家拦住,她收回目光,“不分,我养不好。”
姓晏比姓关好。
晏行知不置可否,将重新拟好的协议递给她,“没问题就签吧。”
协议变化不大,删掉了股权和产业,只剩下一串不菲的数字,已经是晏行知克制后的结果。
关雁回实话说:“太多了。”
“买我放心,”晏行知说,“我不会跟踪这个账户,你也可以放心。”
关雁回沉默两秒,拿起笔,压着纸页,笔尖点在横线上方。
“你别后悔。”
他忽然出声,关雁回心跳漏了一拍,她不敢抬头,害怕看到他的目光,不舍的或是冷漠的,她都不敢看。
她用力握着笔杆,掌心触感熟悉,手背仿佛烫起来,最荒唐的时候,他曾经手把手带她在重要文件上签他的名字。
佯装自然地转了下笔,墨水在白纸上刻出流畅的顿点。
雷龙在乌云中怒吼,关雁回停笔。
抬起头,光华在眼波间流转。
骤雨停歇,笼罩在靖城上空多日的乌云缓缓散去,阳光铺了满地。
关雁回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,喃喃:“天晴了。”
协议一式两份,关雁回收好自己的,走到玄关,换上鞋,拿起行李箱。
出门前,她回头。
晏行知还坐在那,像块没有感情的雕塑。
“晏行知,承蒙关照。”
后会无期。
门关上,晏行知俯身,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戒指,指腹摩挲过钻石。
第二次了。
说放下就放下。
——
离开晏家的第一件事,关雁回先给自己改了名字。
拿到新的户口本,她自己一页。
【姓名:关晴】
【曾用名:关雁回】
不承载母亲的期盼,不做父母的信使,她要为自己活,每一天都艳阳高照。
关晴在国内了无牵挂,买机票时没有丝毫犹豫,只是出国前,她想回老城区看看。
老城区完全空了,缺少人气,杂草杂树肆意疯长,雨后草叶翠绿,扫过脚踝和手臂。
拆迁队在外圈干得如火如荼,关晴循着记忆往家走,避开树枝和脚下脱落的墙皮砖头,快到楼下时驻足。
她看到晏行知那辆标志性的车。
狼狈不堪,轱辘沾满泥泞,甩得到处是泥点,车身灰扑扑的,被剐蹭得面目全非。
晏行知就靠在车门上,隔着不算近的距离,攫住她的视线,像一头盯上猎物,蓄势待发的野兽。
关晴干咽一口。
就这一眼,迟到的分手戒断期痛苦席卷了整个身躯,心脏一抽一抽地回缩,连带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说好了结束,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。
为什么追到这来?
想逃。
舍不得逃。
关晴脚步迟疑,晏行知等不及,大步迈开,几步就但她面前。
两人面对面,互相端详。
瘦了,也没睡好。
关晴喜欢看他的眼睛,不掩饰锋芒的锐利目光被浓浓的疲惫取代,红血丝爬满白眼仁,像哭过,但想也知道不可能。
胡茬冒出来也好看,别样的成熟忧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