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落下,屋子里半晌没有声音。
宁竹看着一言不发,眼底却燃起了火光的季新承,不由笑了笑。
他一向聪明,眼下不过是被原先的忠君思想禁锢住,还没拐过弯来罢了,等他想通只是时间问题,她不过是提前挑破了而已。
宁竹不出声打扰他,轻手轻脚地起身,走了出去。
让他自己慢慢想明白吧,毕竟他是霍应之的徒弟,老师都清明正直如此,要让季新承把自己代入乱臣贼子的阵营,还是有些艰难的。
等他彻底想明白,以季新承的能力,他会自己亲自走到那些人面前的。
宁竹轻轻合上了门。
她刚扭过头,就看见墙上翻进来一道人影。
是封炎回来了。
他也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宁竹,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。
自从下雨之后,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,宁竹都很难见到他。
“近几日都是大雨,出门还是穿件蓑衣吧。”宁竹侧头看着封炎,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,“你在忙什么?”
封炎发梢还滴着水,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。
闻言,他抿了下泛白的唇:“我在找人。”
宁竹扬眉,问道:“有你爹的消息了?”
封炎摇头,眼神带着些阴郁:“不是,我在找卢家人。”
“卢家人?”宁竹愣了一瞬,才想起来他口中卢家人,表情诧异道,“不是都被你——”
封炎摇了摇头:“还有一个人,我要找到他。”
至于找到‘他’之后要做什么却没说。
宁竹也没有多问,目光扫过封炎湿透的衣袍,布料紧贴在瘦削的身躯上,看着也瘦了。
她说道:“自己去烧点热水吧,别仗着年轻就不当一回事。”
老成的语气,完全忘了如今的年龄比封炎还要小上几岁。
偏偏封炎也没觉得不对,还听话地点了下头。
说完宁竹也没有多留,转身去堂厅找卞含秀了。
秀姨还在等她的消息呢。
封炎一直看着她的背影,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中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上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,其中最严重的是横贯掌心的那道伤,几乎快要废掉他的左手。
封炎缓缓握紧手。
如果......他一定会杀了他。
雨声渐大,掩盖了他沉重的呼吸。
——
翌日,大雨。
宁竹独自去了宗家赴宴。
她教授几个孩子的地方就离练武场不远,她拿这么高的月俸,偶尔心情好也会指点兵卒们两招,双方也没有什么竞争关系,相处得还算不错。
现在去宗府都是意思意思通传一句,门前的侍卫们看见她还会热情地招呼一句“宁师父来啦”,俨然已经熟稔。
今日也不例外。
宁竹在门前等了一小会儿就进去了,也不用人带路,直奔堂厅。
宗成秋居然已经在里头等着了。
宁竹心下有些惊讶,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忙人,请她吃饭已经很是意外了,没曾想还特意等着她。
“来了宁师父。”宗成秋放下手中的书册,笑着说道。
“拜见知州大人。”宁竹拱手道。
宗成秋没有一点架子,指了指身旁的座位。
“今日你可是我的客人,哪用行礼,快坐吧。”
宁竹也不客气,从善如流地坐下。
“我都听明川说了,你教得很尽心。”宗成秋声音温和,却一上来就是一顶高帽子。
宁竹看着他弯着的眼睛,心中反而生出一些警惕。
“不敢当,我只是做好本分之事。”
“谦虚了,那群小崽子有你这般武艺高超,又尽心尽力的武师父,我实在放心啊。”宗成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赏,“我看府中的那些侍卫得了一些你的指点,也进步飞速,宁师父每日只上半天课,这后半天不如——”
这是想压榨她一整天啊!
宁竹连忙打住。
“大人!”
宗成秋被打断也不生气,依旧笑着说:“宁师父想说什么?”
“您叫我宁竹就好,我如今家中还有幼妹需要照顾,实在是脱不开身,大人府中高手众多,我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。”宁竹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恳切。
宗成秋还想说什么。
恰好这时宗明川从门外走进,他就把话又收了回去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罢了,不说了,免得这个弟弟回头又要来烦他。
宗明川看自己一进来他们就不说话了,还有些莫名。
他的衣摆上沾着泥水,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。
他朝着宁竹微微颔首,又叫人。
“大哥。”
宗成秋起身,理了理衣襟:“来了就叫人传膳吧。”
三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