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房间的途中,他顺手丢进了垃圾桶。
边野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出生。
不只是边政,连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母亲也想着怎么离开,怎么丢下他。
父亲跟秘书不清不楚,母亲跟前任不明不白。他们谁都不多余,只有他,他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累赘。
他确实不该出生、不该存在。
那颗尚有温度的心脏终于扎满冰碴,封冻、死寂。
连着几天,边野把自己窝在房间里,就躺在床上,也不去学校。
黎宁接到学校老师通知的时候,正在发病边缘。
所有的一切堆压在一起,快要将她压死。
窒息。
痛苦。
一切的一切终于激发了最严重的症状,黎宁不断地发疯,到处砸东西,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。
可边野无动于衷,冷淡、沉抑、甚至有点讽刺地看着她。
这样的眼神太像和她吵架时候的边政了。
太像了。
黎宁浑身发抖,终于没忍住,伸手去掐他。
掐死他。
掐死他自己就能挣脱了。
不、不可以。
他是你十月怀胎,辛苦掉下来的肉。
别做傻事。
无数不同的声音在脑子里打转、迸发、纠缠。
黎宁痛之欲生,恨之欲死。
最后失手把他推下了楼梯。
那么长一截楼梯,他连挣扎都没有,就这么摔下去。
滚到地面时,四处都痛,他感觉到有血流出来,眼前一片模糊,有尖叫声、呼救声,还有嘈杂的脚步声。
痛不算什么了,如果死亡是终点的话。
……
“他是个好孩子,可是命不好。”
老太太眼眶湿润,说起来唏嘘,“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这么对待过很多次了,但每次都一声不吭,身上大大小小的伤,提出接他去老宅住,他也不愿意。
摔下楼梯那次是最严重的一次。我赶去看他的时候,他已经不是我印象里的小野。他变得冷血、厌世、毫无生气。这段糟糕的婚姻,害了阿政和小黎,也害死了那个鲜活的小野。
我的小野,他受尽了苦。”
姜栀瞳眸晦涩,有什么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。
她不曾见过满心想要护着黎姨的边野,在她所拥有的记忆里,他和黎姨总是没什么话要说的,哪怕好不容易说上几句,到最后也是不欢而散。
可哪个人是天生就厌恶妈妈的呢?
心里沉甸甸的,如坠着一块重石。
一点一点碾着她的心脏。
钝痛不止。
在她不知道的时候,他过得这样艰难。
老太太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,嘴角挂起浅浅的弧度。
“但后来,你来了。”
她眼底浮着慈爱,“那是时隔多年,我第一次见他愿意重新敞开心怀,面对一个并不认识的姑娘。他虽然跟我亲近,但到底是回不到小时候那样了。”
“但他在乎你,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,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救你,让我看到了曾经的小野,鲜活而有力量。”
姜栀怔怔地看着老太太,这些细碎的、真实又清楚的过往在耳鼓里过一遍后,她很难没有心绪上的波动。
而也忽然明白,为什么自己一出酒店就会看到她。
是边野。
他找来的。
老太太心疼孙子,想撮合他们,所以这样冷的天仍旧亲自过来找她。
跟她说边野的曾经,事无巨细。
她不否认心里难受,也不否认对他还残余着爱意。
但她没有勇气了。
没有勇气再来一次。
“奶奶,您跟我说这些是他的意思吧。”姜栀清醒地问她。
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,“你以为是他找我过来的?”
难道不是吗?
她眼底浮出疑惑。
“小野昨天的突发状况医生都会通知到位,他自打受伤住院就没有这么情绪激动过,除了你,我想不到别人。”
老太太眼底没有责怪,年轻人的感情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,她今天能来不过是不想看相爱的两个人互相错过。
有时候一辈子也可能只会遇到一个这么爱到骨子里的人。
姜栀神色抱歉。
“我没有怪你,儿孙自有儿孙福。”老太太比边政看得开,“你最后要做什么决定,我也不会拦着你,那都是你的自由。”
她拍了拍姜栀的手背,“但在那之前,我想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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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的满园略显萧瑟,青瓦白墙的院内,种植了大片的花在寒冬里都还没有开放,只余一片绿色。穿过拱门,内里曲廊回环,亭台水榭和围栏镂窗都设计得别致精细。
姜栀跟在老太太身边,目光礼貌地扫过。
“这地方是阿政当初特意买下来设计送给小黎的,那时候他们感情还很好。小野出生后,在六岁之前,每年都会跟他们在这住一段时间。”